漢祚高門 0778 天意警我
更新:09-08 08:26 作者:衣冠正倫 分類:玄幻小說
因為決戰在即,沈哲子這幾日須臾不離江畔,大多數時候都待在徐州軍所贈送的那艘長安大艦上。所以前陣斥候一旦發現什麼奴軍異態,甚至不需要返回洛澗大營,直接可以在中途匯報。
因而不足半個時辰,渾身浴血、冒死衝出奴營的辛賓便被帶到了沈哲子的座船上來。時隔年余再見駙馬,辛賓心情也是激動難耐,但這會兒卻來不及平復心情,甚至未及下拜口中便已經疾聲道:「門下密潛敵營,昨夜祖士少邀見私告,奴主石勒八月中身死,季龍日前得信,退意已定,心腹秘出,暗集彭城以待後軍……」
此時艙室中不獨沈哲子一人,路永、曹納等眾將俱都在席。聽到辛賓這麼說,眾將臉色無不驚變,曹納已經忍不住疾聲說道:「駙馬,恐防有詐……」
「我相信辛士禮,即刻傳令洛澗水營,前陣登船待命!」
沈哲子早已經自席中起身,接過親兵遞上來了的絲布彎腰扶起拜至半途的辛賓,眸中不乏異彩:「辛苦士禮了,此戰之後,凡效命之士,絕不會有寸勞無功!」
聽到沈哲子如此斬釘截鐵的下令,不獨曹納略顯尷尬,就連辛賓都驀地一愣,沒想到駙馬對他如此信而不疑。事實上離國年久,驟然歸營所帶回來的又是如此事關重大的消息,辛賓也已經做好了遭受質疑的準備。而且這個消息他也並非一手探得,而是祖約處得來,甚至就連辛賓自己對此都是不敢盡信的。
「屬下並非質疑義士,而是祖士少其人心跡可疑……」
尷尬之下,曹納便又解釋一聲。當然對於辛賓他也是懷疑的,但是駙馬既然表現出對這個心腹如此重視,他也不知辛賓與駙馬究竟是何關係,對於這一層意思當然不能宣之於口。
路永也在旁邊說道:「是啊,此事干係實在太大。如此秘聞,祖士少由何而知,又因何泄於我軍,其心跡如何,實在值得商榷權衡,未可輕信。」
辛賓聞言後便也開口道:「門下多謝郎主重信,不過誠如二位將軍所言,祖士少其人是否可信,仆實不敢定論。仆於奴營中雖得立足,但也難近石季龍,所得俱為祖氏所告。」
「士禮不妨詳言,祖氏道你時所言種種。」
石勒死或不死,眼下真不是沈哲子關注的重點,他更好奇是祖約其人是何心意。
於是辛賓便詳細講述起來,此前他懷疑祖約已經窺破他的身份,在潁上的時候成功將消息送出,後來祖約也不再提及此事,這猜測便也得到了確認,祖約確是已經看破了他的身份。後來奴軍穎口大敗退回譙城,直至南來渦口,祖約非但沒有拆穿辛賓的身份,反而更加照顧。如果不是祖約的照顧,辛賓在奴軍中作為石虎義從軍的身份,是極有可能被派上戰陣的。
石虎在渦口大肆整軍,內外有防。辛賓仍然很巧妙的被留在中軍,與祖約保持着聯繫。一方面是因為他刻意的掩飾,表現既不拔出於眾,也不落於人後。另一方面極有可能便是祖約的包庇與暗中活動。
如今祖約在石虎軍中,已經不再僅僅只是散置狀態,而是已經漸漸掌握實事。石虎在渦口收撿徐州潰軍,其中便有祖約出面幫忙召集故舊,出了不少的力。所以如今祖約在奴軍中雖然還沒有獨領一軍作戰的資格,但是處境也得到了極大的好轉,不乏淮泗之間的將領將他當作在奴營任事、與石虎溝通的橋樑。
「昨夜祖士少道我時曾言,身為江東逆臣,反悔已無退路,必為禮法不容。然則生來並非逆骨,家門亦是中朝舊望,此前台輔裁事不公,意氣難平而有惡疾。一時悖念,家門舊望、父兄功名俱毀,如今卑事於奴,監於欄下,多有自厭自傷,殘生苟且,也希望能為朝廷稍盡薄力,不求豁免舊日大罪,只希望能求一二安心,來日身死歸於黃泉,面見父兄不至於乏零星可陳……」
因恐駙馬判斷有誤,辛賓也是在極力回想祖約當時的言語以求全無遺漏的轉述,甚至就連神態都加以模仿。沈哲子是沒有見過祖約,但從辛賓的神態上也可想像一二祖約那種滿懷無奈、憤懣寂寥的心境,聽到這裏的時候,已經忍不住長嘆一聲:「若能稍存相忍為國之心,何至於今日命蹇途窮……」
他所感慨倒不是為祖約而發,當時時勢以論,無論是台中的庾亮,還是作亂的蘇峻、祖約,誠然各有其無奈,但又何嘗不是咎由自取。事後即便會有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