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錦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甘
翌日,難得開了太陽。
花翹眯着眼睛看日光,猶豫再三,問道:「姑娘,那祝氏當真要砍頭了呀?」
毛家案子裏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花翹沒有全部弄明白過,她只是守在外間時,多多少少聽了些裏頭陸毓衍和謝箏的交談,連蒙帶猜的,曉得些緣由。
要花翹說,祝氏是個可憐人。
被逼到那個份上,瘋了都不奇怪。
她自個兒也瘋過,那段記憶,說不上是清晰還是模糊,仿佛跟做夢一樣。
哪怕是她如今醒過來了,再回過頭去看,也依舊說不清當時心境,連那場恐怖的大火和空氣里消散不去的焦味,都會一陣濃一陣淡。
她當時瘋得徹底,醒過來也就清楚許多。
像祝氏那樣的,看起來言談舉止都尋常,可內心深處,可能已經和瘋了差不多吧?
謝箏垂着眸子,道:「是啊,今日中午。」
殺人償命。
不管祝氏經歷了什麼,她手上沾了人命,就只能如此收場。
這案子沒有改判,胡寅心中很是不痛快,可案子裏隱藏的那些事情,他多少也猜到了,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松煙站在廡廊下,聽胡寅說着事情。
自打前回與胡寅說了能調任去陳如師身邊之後,胡寅的心思就轉了起來,什麼頑石、什麼瓷器,總歸能尋到些由頭來松煙跟前說道幾句,話里話外都是想知道陸毓衍的喜好,恨不能立刻就把事情定下來。
松煙只好與他打哈哈,琢磨着陳如師的調令何時能下來,等胡寅曉得陳如師要收拾包袱了,他肯定就消停了。
謝箏估摸着時辰,從書房裏出來,緩緩走到了大堂前。
祝氏從大牢裏被提了出來,剛好也走到了這裏。
四目相對,祝氏眯着眼睛笑了:「今天的太陽真不錯,去去身上霉氣。」
謝箏的胸口悶悶的,剛要說什麼,突然聽見一陣飛快的腳步聲,她循聲望去,一個衙役快步從門口進來,臉色沉沉,難看得不得了。
胡寅也瞧見了他,抬聲道:「出了什麼事情了?」
衙役沒有看見祝氏,他深吸了一口氣,衝着胡寅喊道:「出了人命案了,就那個毛家,他們家下人來報的,早飯剛吃了幾口,全倒下了,大夫上門去,說是吃了耗子藥了,能救回來一兩個就算運氣不錯了。」
胡寅的臉色刷的白了。
謝箏亦是一臉愕然,她轉頭看向祝氏,祝氏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似是難以接受這個消息。
搖搖晃晃着,祝氏的身子骨直往下滑,左右衙役想架她起來,都險些叫她帶到地上去。
她的身子顫得厲害,眼神渙散,喃喃着:「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怎麼連最後的一點念想都不留給她?
她都要死了,都要砍頭了,為什麼不能讓這一家子爛到了根子裏,讓她在地底下看着他們重複着輪迴?
她、不甘心吶!
陸毓衍和曹致墨都得了消息,快步出來。
曹致墨沉着臉看着祝氏,斟酌着與陸毓衍道:「時辰快到了,可毛家出了事情,若真的誰也沒救回來,想弄明白事情,只能通過這祝氏了。」
陸毓衍頷首,道:「查案要緊,行刑就緩一緩。」
祝氏聽見了,她猛得抬起頭來,臉上神色似笑似癲。
獄卒把祝氏押回了大牢裏,陸毓衍一行人趕往了毛家大宅子。
謝箏前回來時,就覺得這裏伺候的人手太少了,今日許是出了事,越發顯得死氣沉沉。
大夫引着眾人進了花廳里,指着桌上那一鍋粥,道:「耗子藥就下來裏頭,煮的是肉粥,又添了不少蔬菜,混在一塊,氣味就蓋過去了,誰都沒聞出來。」
曹致墨沉聲道:「救回來幾個?」
大夫搖了搖頭,道:「但凡喝了的,一個都沒救回來,我讓人搭了把手,一個個都讓他們躺在裏頭了。」
曹致墨一怔,又問:「有誰沒喝?」
「這家的幼子跟他娘,兩母子沒喝。」大夫說完,往東間裏撇了撇,「人在裏頭。」
謝箏和陸毓衍交換了個眼神,便往裏頭去。
渾然不知事的小童躺在羅漢床上,似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