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逃亡 第一章 我在哪裡?
黎小石微微睜開雙眼,四周一片漆黑不辨五指。天還沒亮嗎?
他覺得奇怪,自己一向習慣開着窗戶睡覺的,這樣起夜撒尿的時候,有星月之光照亮屋子,就不必開燈。母親睡眠一向輕且淺,黎小石的房間只要有一絲光漏出來,也會立即叫醒她。
現在四周卻很黑。黑得像是一團濃墨纏繞在身邊。往常一抬頭就能見到的破舊窗簾,一點影子都看不見。
黎小石的腦袋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思維無法正常運轉,但是身體已經覺察到了一絲異樣。
周圍沒有風。別說風,連一絲空氣的流動都沒有。他好像處在一個緊閉門窗的房子裏。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左臉的觸覺上,因為那裏貼着床鋪。不,他感到自己沒有睡在床上,因為左臉似乎壓着石頭,冰冷、堅硬而且粗糲。
黎小石一咕嚕翻身坐起,雙手觸及之處,果然全是岩石,但又不是天然的岩石,沒有稜角和凹凸,而是極其平整地在身下延伸,應該是經過人工切割打磨的石板。
他努力睜大眼睛,依然什麼都看不到。
他疑惑地張開雙臂四處亂摸,終於摸到了石板的盡頭,那裏垂直豎起一道石壁。石壁大約有二人高,奮力一跳可以碰到頂部,同樣是岩石製成。石壁非常寬,摸了好一陣子都摸不到頭,似乎像長城一樣綿綿不絕地向遠處伸展。
他又返回原地,反方向摸索,那裏也是一道等高等寬的石壁。
他覺得自己好像在一條石頭巷子裏,可是這巷子從哪裏來,通往哪裏?
「喂!有人嗎?」他喊道。回聲像水面漣漪一般層層蕩漾開去。
過了好久沒有任何人答應。
他在胸腔內憋足了氣,用盡全力大喊一聲:「喂!」
依然沒有回應。
黎小石慌了。
像大部分男孩一樣,他在小時候玩過許多冒險遊戲,比如到無人居住的房屋中尋寶,或者到荒涼的野山上玩耍。一邊膽戰心驚,一邊被膽戰心驚的感覺刺激得異常亢奮。
可是從沒有像今天這麼慌。
他一拳頭擂在石壁上,心中充滿怒氣地低吼道:什麼鬼地方這是?!
忽然念頭一閃,想到: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啪!」一記耳光打在臉上,生疼。
疼痛反而讓黎小石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脊背緊貼牆壁站定,緩緩梳理自己的思緒。
既然不是在做夢,那我是怎麼到這裏的?不知道。
只知道剛剛是從睡眠中醒來。
他吃了一驚:有人趁自己睡着的時候把他送到了這裏。
那人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
「有人嗎?給我出來!別當縮頭烏龜!」他朝着空空蕩蕩的巷道大吼。
那人卻很沉得住氣。仿佛在黑暗中冷笑着把黎小石的辱罵送還給他:當縮頭烏龜!
黎小石又是憤怒,又是哀傷,想不通自己為什麼落到如此境地,被什麼人這樣捉弄?鼻頭一陣酸楚,他竭力對自己說,不許哭!否則就遂了那人的意!
把眼淚水咽下去之後,他想到應該從回憶之中查找線索,他在睡着之前見過什麼人?怎麼樣睡着的?
思緒把他帶回到西海明珠酒店。
他平生從沒有進過這種高檔酒店,既不會去那裏消費,也不會去那裏赴約。就連暑假打零工的機會都不可能在這裏找到。因為這種酒店對服務生的要求必定包括相貌、身高等條件,而黎小石一個都達不到。
黎小石好像從初中畢業就停止長個子,整個高中三年,他在班上的座位就像潮水一樣層層向前推進,一直到緊靠黑板的第一排。最後一排的曾帥是全班最高海拔,整整高了他一個頭加一段脖子。
因此他的名諱慢慢地從黎石變成了黎小石。
其實黎石也不是他的本名,至少在母親口中,他應該是叫做黎思的,一個有詩意又有文化的名字。但是父親在給他上戶口的時候,操着一條大舌頭與派出所民警掰扯,那舌頭因為醉酒而長年不能靈活自如。父親說:「就是石(思)嘛,哪個石不都一樣?!一個小鬼的名字,有什麼關係!」一邊說一邊打出一個響亮的酒嗝。
看着戶口本上的名字,他有時候惡狠狠地自嘲,怎麼不給我取一個「屎」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