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君千羽落 第七十七章 再遇
晨間,紗綾到了巷子裏,天也才剛剛有些微微的亮色。昨夜的案幾仍在,眼下空空如也,她坐了過去,覺着有什麼不同。四下看了看,沒覺出異常。
「少夌……」身後有人喚她,她轉過頭,店家正在不遠處起爐,「那位公子方才來過,後來端着個花盆走了,和你也就前後腳。」
「走了?往哪兒走的?」紗綾騰的站起來。
「看他出了巷子往東邊走了……」風爐里的火猛地騰起,明艷熱烈。
紗綾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心急如焚過,當初滿門被抄,當初女扮男裝充軍關外,當初落獄黔字於面,她都沒有如此心焦失態。她沒有時間去考慮自己是怎麼了,滿腦子都是要找到他。至於為什麼要找他,找到了又將如何,似乎都不重要。
早起營生的人,如一缽棋子灑落棋盤,一時錯落於交縱相纏的街巷中,整座城漸漸甦醒。紗綾沒有方向也沒有主意,在人群里惶惶而行。有熟識的商販遠遠喚她一聲,她也充耳不聞。
轉過一道巷口,河風拂面,才覺出已到了萬安河畔。橋上人頭攢動,宛若流水不息的人群里,有什麼讓她難以移開目光。他的背影在人群里並不出眾,卻絕對讓她無法錯過。
她飛快地追上他,「夏正……」她呼吸有些困難,許是方才跑得太急。
他停下腳步,微微轉過頭,她才看清他手裏捧着一壇蕪草,仿佛是那牆垣一角的那叢。他的目光落在那蕪草之上,並未出聲。
「你……是不是以後不會再來了?」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問,想將話收回去,已是來不及。
「我來不來有什麼不同?」他仍垂着目。
紗綾仿佛喝了一口極燙的茶水,吐不出咽不下,灼灼燎着舌。半晌才道:「大概是不會……」
他抬起目光,頭一次仔細地望向她,「並非每一次遇見都是註定,許多時候,不過一次恰好經過。若將這心思放錯了,恐怕徒增煩惱。」見她仍愣着,他又道,「之前的遇見,本不該出現,若是有什麼誤會,還是早些忘了的好。浮生不過幾十載,何須糾結不休。」說完,三微覺得自己有些不同於平常,好似很久不曾一口氣說上這許多,許是近來對着霜序說教的有些多。
紗綾將他的話,飛速地在心裏過了又過,倉皇間探不出個究竟,一張口竟然道:「若是忘不掉了呢……」
他又垂目望向那蕪草,修長的指尖撫過草莖,「時間長了,總會忘掉……」
青羽回到寒潭的那一刻,就發現浮玉不見了,她尋遍了每一個角落,除了窗沿上那個錦墊里還落了一支尾羽,再尋不到蹤跡。就在她覺着該去一趟玉簾鎮的草屋時,有客上了門,另一隻鳥兒,錦繡。
錦繡停在她的窗台,還是小心翼翼的樣子,極不情願地抖了抖縛在腿上的信桶。她上前取了下來,眨眼間它已遠遠躲去了窗外的枝丫間。
信箋是很熟悉的雲水紋,上面是傅隱慣常的乖張字跡,不過此番卻有些落魄的意思,「兵馬司大監。」能讓傅隱進了大監,須是如何了得的罪過,她並未猶豫,轉身出了素齋。
兵馬司並不偏僻,只是大門修的極為簡單,也未懸匾額,若是匆匆路過,未必看得出這是一處京中機要。青羽探入監中,並非難事,然而轉了一大圈,並未看到他的人影。想着他也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遂藏在司監長房門外蒼柏的枝丫間。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也就把這司監長給等了出來,手中一疊文書,樣子十分惆悵。
一旁侍衛小心道:「這傅家長公子,雖不是官道中人,後頭的勢力一向神妙,如今並無十分的證據,將人押在這裏,大人您,確實為難啊。」
那司監長嘆了口氣,「我能得罪了誰,說是押着,好吃好喝好住的供着。行了行了,你派人去他屋裏頭,看看還有什麼沒打點好的,我這頭還得上一回傅府,那老爺子,唉……」
傅隱正將一幅新寫的字晾在牆上,腳翹在案頭,嘗着監事方送來的新茶。聽見門響,頗有些不耐煩,「我好歹是在押,你們這般殷勤就有些過了……」
聽着身後沒動靜,一扭頭,急忙把腳落了地,「哦喲,這麼快,不枉我們同窗……」
「怎麼了。」她打斷他。
「這件事,說起來,你應是該高興的。」
「你在這兒,我雖不至於不高興,也沒什麼可高興的。」她揀了張椅子坐了。
他嘴角咧了咧,還能與自己鬥嘴,看來心情不算太壞。「你猜我是因為什麼,被抓到這兒來的?」
「出去再說行不行。」她起身就要出門。
傅隱急道:「哎哎,你等等,我不急着出去,倒是有樣東西你得去看一看。」見她停了腳步,「你可還記得那書里提到的石頭?現在就在這兵馬司里。」
「你怎麼知道是它?」
「也真是奇事一樁,居然有人將它塞進了我府上的馬車裏,好巧不巧,那日我坐了那車,又十分湊巧地被兵馬司的人搜到了。他們把那石頭扒拉出來,我一眼就瞧見了那紋飾。沒來得及瞧第二眼,就已經在這兒了。」他裝模作樣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