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們這些人，跟楊醫生咋呼什麼？難不成還想讓楊醫生再個介紹一下？」鄉下人說起葷段子來都是尋常，眼看着楊小貝被這幫女子擠兌起來了，男人們也不甘示弱，開起玩笑來。

    「呸！張大嘴，你他娘的是不是也看上誰家媳婦了？我跟你說，這事兒楊醫生可辦不來！」最潑辣的那個嚷嚷道。來的時候大家愁雲慘霧，但實際上並沒有想的那麼可怕，每個人進去幾分鐘就弄好了。加上對未來也有了希望，全部都恢復了平時的活力。

    「我可沒有，這話不能瞎說。但是你有沒有眼饞哪家的傻小子可說不定。」那邊爆發除一陣大笑，歡樂的情緒夾雜着「突突突」的拖拉機聲音在群山之間穿行，很快就回到了家裏。

    兩個做了手術的在楊小貝的安排下被直接送到了家裏。這時候認為結紮是很小的手術，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甚至很多人都沒有怎麼修養，沒過幾天就下地幹活去了。殊不知雖然傷口看上去不大，但是女人的問題本來就多，恢復得不好、傷口沒有保持衛生，很容易引發婦科炎症。像易慧芬這一批的農村婦女，後來很多人都患上了嚴重的婦科病，源頭就在於此。

    每次醫生們都一臉嫌棄地說什麼「農村人不講究衛生」，才會導致發病率這麼高，其實不然。農村的衛生習慣是不好，但是這麼多年都下來了，以前生育過多胎的老人反倒不會生病，反而是只生一個的都得病了？

    人的身體本事就有強大的調節能力，在封閉的環境下，很多問題通過時間可以慢慢自愈。但是一旦打開了外部的通道，打破了自身的平衡，問題就全都出來了。而節育手術統統都是粗暴的改變人體本身的狀態，時間長了以後自然各種排異反應就出來了。

    楊小貝把病人小心翼翼地護送回屋，又跟他們家人強調了近期要臥床休息，千萬不能累着。和大家拉拉雜雜說了一堆注意事項，才放心地打算回去，卻被病人喊住了，「楊醫生……你說的話，咱們結紮的還有機會嗎？」

    符合結紮條件的，至少是-個子女，肯定是沒有機會再次生育的，雖然結紮後也可以做輸卵管疏通手術，但是希望很渺茫，所以基本上是沒有希望的。作為節育手術的終極版本，威力不言而喻。

    「這個……」楊小貝不想騙她，也不想給躺在床上可憐巴巴望着自己的人虛無的幻想。見她一副為難的樣子，病人嘆了一口氣，躲回帳子後面，「我也知道，你不會騙我們，也不會瞎說，就是……心裏還是難受。」

    「其實你不必這樣，現在都是男女平等了，你家兩個女兒乖這呢，將來哪裏不比兒子差！」又是一個沒有生兒子的「可憐人」，楊小貝見得多了，也了解他嗎的壓力，駕輕就熟地勸到。

    「道理我都知道，我男人也不怪我，婆婆他們雖然可惜，但是也說了要聽政府的。但是……」女人的臉龐掩在枕巾下面，帶着一絲哽咽，「他們越是這樣，我就越絕對沒臉見人，嗚……都怪我肚子不爭氣，給他斷了香火……」

    悲傷絕望的語氣讓楊小貝唏噓不已，她能說什麼呢？如果男人非得要繼續生，如果家裏攔着不肯結紮，楊小貝都能有充足的理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指責他們。但恰恰最多的時候卻的女人自己還想生。本身就是女兒家，但是作為幾千年傳承下來的頑固思想，女人從小就被灌輸「傳宗接代」才是他們生存的目的。

    這關乎人性，關乎傳承，也是幾千年來人類繁衍的強大慣性。在旁人都已經放棄、選擇順從的時候，恰恰是這些母親不能接受，她們認為沒有兒子丟人，對不起家人，對不起列祖列宗……她們信仰的失落，罪惡感，還有無助楊小貝都知道，但是……哀其不爭，怒其不幸也不能表達她複雜的心情。

    這裏面，又有誰是錯的呢？

    勉強打起精神安慰了一會這位可憐的母親，出去的時候撞見當家的男人急匆匆的端着一碗糖水雞蛋進去，看來是心疼媳婦受了罪，想跟她補補。楊小貝的心裏有了些許安慰，也許這一刻女人是悲傷和自我懷疑的，但是只要男人的糖雞蛋進去，可能馬上就會喜笑顏開——說到底，女人的價值還是依附在男人身上，只要男人不在乎，她們很快也就會忘記悲傷，照常過起日子來。

    周至誠這點時間有點不開心，雖然媽媽回家後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往她身上撲，可是在被抱了一會兒哄他下來玩，卻死活不肯聽話，像個無尾熊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