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是老式里弄房子，從弄堂口一轉進去，狹窄、逼仄迎面而來。   剛才一路過來，外面的街道鬧中取靜，高大的梧桐樹下是整潔乾淨的街面，還有一間間低調開門的商鋪。楊老漢不懂什麼情懷，但是他覺得感覺不壞，比起老家、縣城都要漂亮。可一走進巷子，感覺就不大好了。

    弄堂里人很多，在門口摘菜洗衣服的，閒聊噶生活的，見周品正一行人進來，都投來好奇的目光，有熟悉些的，還大聲打起招呼，話里話外都是打聽自己兩個。這讓楊老漢很不舒服。他其實很不喜歡城裏，別的不說，地方實在太緊湊。哪像自己家裏，每家人家就是半座山，想要多大就有多寬廣。

    老家有一句話叫做「散坦」，說的就是鄉下地方大，想怎麼着就怎麼着。他一輩子散坦慣了，很不習慣這樣一舉一動都要在別人眼皮子底下。特別每家就那麼屁大一塊地方，走出去家門就沒有地方立腳了，不好。

    但是小妹喜歡上周品正，也不是瞧上人家是城裏人（他從來不懷疑這點），那也沒有辦法，還好自家離得遠，以後指不定也不會過來，要不然也好是讓他老頭子住在這種地方，非憋死他不可。周品正和相熟的人介紹說是自己的對象，鄰居看過來的眼神就更熱切了，那種審視、稀奇的目光，繞是經受過無數考驗的楊小貝，也感覺到身上火辣辣的。

    周品正毫不掩飾，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找了個好媳婦，帶回家來了。老娘越是避諱，不願意承認，他就越是要宣揚，讓她早點面對事實。這不，他帶着炫耀的口氣像街坊鄰居把楊家父女介紹了一遍，才挺着胸脯把人領回家去。

    等他們走了，弄堂里算是炸開鍋。都是街坊，低頭不見抬頭見，誰家有個什麼事情，誰家中午吃了什麼菜晚上吃了什麼飯，能瞞得住誰？周家自打兒子回來，按道理說兩年沒有回來，周母應該會很高興。但是鄰居們問起來她都愁眉苦臉的，周家兒子也不怎麼回來，一看就有問題。

    平時周母都是屬於很嘚瑟，很高調的。她們家不像別人，就三個小孩，兩個姐姐嫁得不錯，上面也沒有老人，除了周品正，幾乎沒有什麼負擔。所以平時大家日子過的緊巴巴的，周母還有心情每天炫耀自己有多逍遙自在。除了遲遲不肯結婚的兒子，她都沒有什麼心事。

    可想而知，現在兒子回來她還不開心，肯定就是為了這樁事體。大家也旁敲側擊問過，周母唉聲嘆氣，一個勁的說兒子不孝，就是不說為什麼。本來大伙兒都好奇不已，這下好了，冷不丁人就把女朋友接回家來了，看這個架勢連女方家人都來了，怪不得周家一早上兩個女兒就回來買汏燒呢。

    這可是個大新聞！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了八卦。「這女孩子不是很漂亮嗎？周嫂子怎麼很不滿意的樣子？」一個急性子的阿姨說道。

    「那還用說？看到那個坐輪椅的沒？穿着打扮就不像本地的，肯定是身份不滿意唄！」另一個阿婆很了解周母，幸災樂禍是說。她就看不慣這種明明自己沒本事，還非要挑個最好的，也不看看自己兒子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哪家的好姑娘能嫁過去？

    這個阿婆家人口多，工作也都不怎麼好，一向跟每天過得瀟灑的周母不對盤。住在一起就是這樣，鄰里之間熱鬧、有人情味，但是也會磕磕碰碰的。她這麼一說，大家就都明白了。「怪不得！不是說這兩年小周去外地了嘛！肯定是在外地找的，那周嫂子能同意？」

    「就是!你們是不知道，當年周大姐的心可大，恨不得找個天上的仙女才能配得上她兒子，這下好了，小周找了個她最瞧不上的外地媳婦，那她還不得氣死！」「話說，小周去的是哪裏？湖北還是河北？這個小姑娘長得可水靈!」「水靈又什麼用？找個外地女孩子，以後麻煩有的事，小周也是的，這種事情還是要聽大人的。」

    大家討論得熱火朝天，周家成功是又為大家貢獻了好久的談資。這些都是後話，這邊廂楊小貝她們進了家門，楊老漢倒是鬆了一口氣。

    身後的閒言碎語他雖然聽不懂，但是如鋒芒在背，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所以哪怕是要面對未知的周家母親，他反倒覺得好受些。然而進門以後除了周家兩個姐姐在廚房裏出來打了個招呼，周母遲遲不出現，周品正尷尬地讓他們倆等一會，自己去房間找老娘，倒是把楊老漢他們兩個晾在客廳里。

    楊老漢不是很在意——他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