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煙雨任無晴 第三十三章 節度使薛崇
更新:07-26 04:03 作者:我才是丁一 分類:玄幻小說
梳背椅上刻鳳雕龍,圓梗均勻排列,其上臥有一人,艷抹濃妝,眉間有股子傲慢與威嚴。她頭戴鳳飛九天鏤空冠,金步搖與瑪瑙翡翠點綴其間,耀以萬丈光澤,她便是薛崇正室,大梁一品誥命夫人冷梓月。
她舉目遠眺,見兩個妙齡少女攙着一位鬢髮如銀的老母,從兩旁林立甲士的甬道中走將過來,她連忙迎了上去,笑道:「母親今日可是過得舒心,此次壽宴非同往年,排場自是不必多言。方才一日,壽禮已然堆積如山,道賀之人遍及各州,縱使王母蟠桃盛宴也莫過如是。」
薛母臉上皺紋清晰可辨,仿佛講述着曾經一波三折的往事。眉眼間慈祥仁愛,體態卻是康健,毫無龍鍾之狀,道:「吾兒有心,只是每年壽宴皆是大同小異,如此勞民傷財,卻也不必大操大辦,甚是鋪張浪費。」她雖是極為滿意,但嘴上卻說着違心之言。
薛崇卸下赤色戰甲,一襲墨色便服裹緊圓鼓酒囊,皮膚粗糙如麻,鬍鬚怒張,雙眸烈如冥火,恍若鍾馗在世。只是身軀不及五尺,肥胖臃腫,少了些許勃然之氣,道:「母親高興便是,莫要顧及旁騖。整個鄆州皆是犬子封地,這偌大江山,我已佔據十中有一。莫說區區筵席,即便攻克開封坐擁天下,也是不無不可。」
薛母微微下陷的眼窩裏,流露不悅之色,怒道:「怎可妄談如此忤逆之言,能在亂世苟活已實屬不易,休得懷此滅門之念。」
冷夫人眉如翠羽,心比天高,素手攙扶薛母,柔聲道:「母親不必掛懷,他那點微末本事,您又豈能不知?在家裏說說大話也就是了,哪有什麼壯志雄心?在這鄆州城裏耍耍威風,充其量算作一方霸主,又哪裏有什么九五之相!」
薛崇肥面堆笑,似是怕極了冷梓月,大手撫摸虬髯,道:「還是夫人最是了解,母親只管享樂,孩兒過了嘴癮,縱不敢有何逆天之行。」
赤盔閃着悚然之色,李儒托着披風,匆匆趕來,見冷夫人在側,一時猶豫,叩首道:「義父,孩兒有重要軍情相討,不知父將可否移步議政殿商榷此事。」
薛崇虎目與李儒對視,見其瞳仁飄忽,目光閃爍,瞬間會意,道:「母親在此小憩一番,夫人好生服侍着,孩兒去去便來。」
薛母銀絲皎潔,不安道:「不會是晉軍犯境罷?出了什麼事可千萬不要隱瞞老身。」
薛崇笑道:「母親莫要疑心,鄆州固若金湯,就算天兵驟降也休想入城半分。母親把心放在肚子裏罷,先用些晚膳,填補腹中之飢。」大手連鼓三下,秋菊遂端着餐盤翩翩而入。
冷梓月笑靨如花,齒若編貝,安撫薛母道:「母親嘗嘗冷兒親自為您烹飪的杏仁佛手,不知可否合您口味。」
她接過秋菊端來的餐盞,湯匙已送至薛母唇邊。薛母衰年善忘,卻偏愛美食,這一轉眼的功夫,已是沉浸於仙樂食色間,忘卻身外俗物。
薛崇見狀,隨着李儒出得觀景台,向議政殿大步而去。琉璃館共有七七四十九處觀景台,分佈館內各處,對外秘而不宣,機關重重,有重兵相守。薛崇每隔半柱香的功夫便是換上一間,其謹慎程度可見一斑。
李儒駐足,眼含笑意,解釋道:「孩兒見夫人在側,莫敢多言,故以軍機謊稱。」他從袖中取出沉香珠囊,接着道:「這是幽鸞令孩兒轉交於父將,說是有要事相商。」
薛崇接過熏囊,見其素絹縫製,施以彩繡,狹長精巧,內有花椒、茅香和辛夷等物,遙憶幽鸞那句「芳心羅帳寄影衾,合字香囊藏輕語」,此囊正是幽鸞隨身之物。
薛崇將熏囊放於鼻間,深深一嗅,頓時神清氣爽,笑道:「儒兒越來越是長進,忠義效節都皆是驍勇之輩,粗鄙不堪之人,也只有吾兒頗具慧眼,附庸風月,深知我心。」
李儒見這馬屁拍得甚為受用,立時喜形於色,帶着薛崇來至臨華殿前,道:「孩兒守在殿外,若是見到夫人來此,便大聲知會父將。父將如有需要,可隨時傳喚,儒兒隨叫隨到。」
薛崇短舌舔舐嘴唇,雙掌摩挲發出窸窣響動,笑道:「若是聽得什麼風吹草動,莫要大驚小怪,免得攪擾義父清夢。」
李儒笑得淫邪不堪,連連頷首,道:「孩兒明白,孩兒明白,義父自可放心。」
薛崇顯得極是心焦氣躁,輕叩朱門,催促道:「鸞兒快些開門,莫要延誤時辰。」肥膩的臉上激動得有些發抖,悲喜摻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