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身體很放鬆，這放鬆讓時之境有些茫然。

    他早料到洛凌會有這反應，沒過腦子就提到了姬如月，可真當洛凌有了如他預料的表現，他心裏面又空落落的。一時間，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

    就跟他安排了朱瑩雪到洛凌的神靈殿堂，自己挑了崔啟明，比洛凌更早就進入了這個位面，頭一件事就是準備着要跟朱家結冥婚。他派了人要攪和掉那天謝令善和洛凌行禮，沒想到洛凌自己出手，借着衛寧寧，讓謝令善自己跑掉了。後來的毛遂自薦更是早就計劃好的。

    只是當洛凌神色有異地問他為什麼這麼做，他下意識就岔開了話題，內心中也不知道自己完全出於本能的舉動是為了什麼。到了剛才無法再敷衍的時候，他看洛凌那神色莫名的樣子，就選了個最符合洛凌心意的藉口，得到了自己預想中的事情發展，卻半點輕鬆自在都沒有。

    洛凌這一覺睡得舒服，時之境卻是徹夜難眠，有些費解地思索着自己的心思。

    翌日，兩人卻都是精神奕奕的。

    朱陶文夫妻和時之境一塊兒坐了馬車去善堂。

    洛凌也在馬車內，朱陶文夫妻看不到她，她就坐在時之境旁邊，被時之境偷偷牽着手，但沒有在謝令善那邊看戲的狀態。

    安州府的善堂就建在城外，前幾任的知府撥了地，讓安州所有城市的善堂都有自己的農田可以耕種，跟普通農家一樣要交稅，善堂里的孩子和孤老都要做活養活自己。而善堂的管理者不大不小也是個官，油水還很足，有時候做點人牙子的買賣，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卻是不管善堂內那些人的死活。

    洛凌他們去之前，已經派了朱家的管事去跟善堂打招呼。馬車一到達善堂，就要個油頭粉面的年輕人迎了出來，滿臉堆笑地歡迎眾人。

    洛凌懶得看這人一眼，先將善堂打量了一番，被領進去後，視線就在那些孩子身上徘徊。

    「都是健康的男嬰，你看看，各個都餵養得好。」自稱李二的男人殷勤介紹道。

    朱陶文和王氏將那些孩子仔細看過了。

    如李二所言，各個健康，白白胖胖的。

    洛凌瞧着就不太對勁，給時之境使了個眼色，自己飄進了善堂內，去屋子和後院瞧了瞧。

    善堂內的孩子不少，都被分隔開來。一些人在後頭的田地裏面勞作，或是餵養豬羊雞鴨。雖然人都瘦瘦小小的，力氣不大，但人多了，這些活總能做完。一些老人也在耕種，指點着小孩們。屋子內，有年老的婦人們帶着女孩做針線，人同樣都很瘦弱，幾個老女人眼睛都有些渾濁，好像是瞎了，做針線的時候，將頭湊得極近，幾乎貼在了布頭上面。

    最讓洛凌感到頭皮發麻的是裏頭一個單獨的院落，好幾個女孩正在下腰，練習跳舞。指點她們的教養嬤嬤不是一副刻板嚴厲的模樣，而是穿着暴露，濃妝艷抹，刻薄地挑剔着這些女孩。

    「就你這身段，不練好了，將來怎麼伺候人？讓你往下壓，你沒聽到嗎？」教養嬤嬤拿了根竹條，抽在了一個女孩的肚子上，手上很有分寸，打得人疼了，卻不留痕跡。

    洛凌怎麼看怎麼不對，再一瞥見旁邊居然還有男孩在吊嗓子，練唱戲，更是快要炸了。

    洛凌急匆匆就沖了出去，找到了時之境，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將裏頭的事情跟時之境講了，「……那是在養瘦馬呢！我以為他們就是當個人牙子，沒想到還做這種喪天良的事情！」

    這個時代，人口買賣合法，過不下去自賣為奴的也不少見，但將那些小女孩小男孩往那齷齪的方面培養，洛凌實在看不下去了。

    時之境面上不顯，不着痕跡地拍拍洛凌的手背以示安撫，趁着眾人不注意，低聲問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洛凌愣住了。

    是啊，她準備怎麼辦？

    她現在一個遊魂，能做些什麼？

    在謝令善那邊當個挑撥離間的，動點手腳，那是容易得很，可在這魔窟，她能怎麼救那些孩子？

    她就算不是遊魂，是朱家的小姐，手握朱家的產業，也不可能將那些孩子全買了去。買了這一批，會有下一批。她反倒有可能成個冤大頭，比李二這樣的人訛詐上。朱家富可敵國，也撐不住這樣無底洞一樣的消耗。何況，買了這些孩子，她要怎麼安置他們？自己開個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