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探芳春 第九十八回只有更無恥,沒有最無恥
賈母聽着一雙小兒女的聲音漸漸遠去,回頭看着自己的兩個兒子,卻冷下了臉色,半晌方道:「我知道你們心裏是怎麼想的,大約是打算着用了我這外孫女的嫁妝,正好填這座園子的坑。我先告訴你們兩個字:無恥!」
最後兩個字,賈母乃是拍着椅子的把手厲聲喝出來的。
賈赦賈政嚇得慌忙跪倒在地:「兒子不敢,母親息怒!」
賈母冷笑一聲,先喝了一聲:「都給我站起來!」見兩個人垂手靜聽,方道:「大丫頭晉了妃子,安安靜靜地在宮裏罷了。皇家興出么蛾子來讓椒房省親,你們家不過一個新晉的妃位,竟然還這樣上趕着湊熱鬧!你們是那有實權實缺的官兒嗎?你們家的田地莊子鋪子有那麼大的出息嗎?還是打算着用你們老娘的、媳婦的、兒媳婦的陪嫁來花用?非要打腫了臉充胖子,那府里儉省些。大批閒着的家人,該放的都放出去。家裏利利索索,乾乾淨淨的,也能再活個十年八年。又都不肯!如今倒好,主意竟然打到我外孫女一個孤女頭上來了!你當人家是傻子嗎?啊?!」
賈母想到林黛玉伸手拿過收條便揣了袖筒那個動作,冷笑連連,指着手邊那兩本冊子道:「璉兒說這冊子乃是一式兩份,他怎麼知道玉兒手裏那份,跟這個是一樣的?!」
賈赦賈政兩個人頓時臉色一變,互視一眼,賈赦不由得皺眉道:「林如海是個純粹的讀書人,不會連這種地方都懂得弄個玄虛罷?」
賈政凝眸細想,卻搖了搖頭,低聲道:「他在維揚地面上前前後後待了十幾年,一直在跟那幫狡詐的鹽商打交道,還能做得到片葉不沾身,應該最是個聰明通透的人。若說他單給自己的女兒留了個小庫,那幾房璉兒不知道的家人私下裏替林姐兒管着,也不是不可能。」
賈母接聲便道:「着啊!你們既然能想到林如海會單給玉兒留東西,該也能想到,他必定也交代了玉兒要對咱們家存着三分戒心!你們,連帶珍兒璉兒,哪個不是胡花海造得慣了?這些事,即便是他不想知道,難道敏兒不知道?不會私下裏告訴玉兒的?我早說過,玉兒聰明之處絕不下寶玉和鳳丫頭,你們當我的話是耳旁風不是?!」
兩個人這還能說什麼,只得垂手稱是。
賈母略帶厭煩地瞟過賈赦,眼睛看着賈政,先自己平平氣,方認真地說:「今日我便攤開來跟你們兄弟說一說以後的事情。」
二人叉手躬身:「是,兒子聽着。」
賈母再靜一靜心,聲音略低了一些,細細分解道:「如今爵位是老大承着,雖說我偏疼寶玉,卻並沒有打算為他壞了祖宗的禮法規矩。老大之後,爵位仍舊是長房的。靠着這個,長房我竟可以不用管了。」
賈赦聽着賈母竟然明明白白地放了這樣的話出來,頓時喜出望外,深深打躬:「是,母親說的極是。」
賈母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次子,心中更加滿意,接着道:「二郎這邊,你的俸祿養你們兩口兒夠了,環哥兒不是開始讀書了麼?以後的日子讓他自己去奔,好了壞了,都與我無關。至於我的寶玉,他的婚事是要許給我那可憐的外孫女的。他的日子,通不用你們管,有黛玉的陪嫁,他們小兩口兒是一輩子吃喝不愁的。」
賈赦的眉頭立即便皺了起來——那可是百萬的銀子!憑什麼單單只養寶玉那小崽子一個人?自己也有兒子,兒子也有孫女,如何不能也沾沾光?!
賈母連看都不看他,只是對着賈政一個人道:「一碗水,我平平地端。這邊的正房,是我住着,二郎一家子住在這邊,乃是因為宮裏娘娘的面子一定要顧。但是在外頭行走時,必定還是老大說出去的話,才是榮國府的話。家裏頭有了大事,也必要大房點了頭,方才能最後算數。這不僅僅是祖宗禮法,更是朝廷的律例。這一條,在咱們家,絕亂不得。」
說到這裏,頓了頓,賈母勉強看向已經眉飛色舞的賈赦:「這個話,你回去說給你媳婦,讓她休要太過計較蠅頭小利。」又轉向賈政,「你也回去告訴你媳婦,她是娘娘的娘,可娘娘的娘,也得尊奉國家制度。她得敬重她大嫂,別狂妄得拿着自己當了真正的榮國府的當家主母!榮國府的當家主母,乃是她婆婆我!我說這個家誰來管,便是誰來管!」
話說得已經有幾分切齒。賈政心驚,知道王夫人必定有地方狠狠地惹了賈母不悅,連忙打躬不已:「母親有話只管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