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探芳春 第一百零八回周姨娘
因頭一夜都忙足了整夜,第二天一早只有不元宵夜裏不該班的奴才們都正常起了身,輕手輕腳地灑掃收拾。
王夫人心裏有事,睡不穩,聽見外頭微微的掃帚響,朦朧着便啞聲問道:「幾時了?」
值夜的正是金釧兒的胞妹玉釧兒,忙輕輕地掀開帳子,輕聲回道:「剛辰初,太太昨兒夜裏傷心,哭得嗓子都啞了,眼睛也腫着,再歇歇罷。」
王夫人搖搖頭,便要坐起來:「不睡了,還有事呢。」
玉釧兒看她憔悴,心疼地說:「太太別這樣。外頭的事情有二奶奶呢。剛才聽說二奶奶卯正起身了,這會子已經領着人收拾園子去了。老太太、大奶奶和姑娘們都還睡着,您還是再歇歇吧?實在睡不着,歪着奴婢給您捶捶腿?」
王夫人也覺得腰酸腿疼,聞言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玉釧兒忙拿了大迎枕給王夫人墊了腰後胳膊,跪在腳踏上輕輕地給她捶腿。
王夫人想起來昨夜後來竟沒有見着賈政,便問:「老爺呢?昨兒晚上可回來了?」
玉釧兒回道:「老爺送了娘娘先去瞧了瞧老太太,然後回來了。我姐姐接着了,請了老爺示下,說太太傷心得很,瞧着面色不好,說要不要天亮了請太醫來瞧瞧。老爺當時濕了眼窩,長吁短嘆的,說天一亮請了相熟的王太醫來給老太太太太都請個脈,又說讓我們今兒一早不要吵着太太,讓您多歇歇。然後去了外書房。一早聽見外頭人說,因事情多,珍大爺璉二爺他們挺早的會了一同去見老爺商議。此時怕是早用完了早飯,開始做事了呢。」
好在朝廷有年假,要正月二十一才開印。賈政在家,這點子家務事一完,還能再歇歇。
王夫人放了心,眼皮微微一抬,看着玉釧兒問:「還有什麼動靜?」
玉釧兒會意,知道王夫人是在問趙姨娘和賈環探春,嘴角一揚,輕聲回稟道:「病着挪在外頭養病,今兒一大早巴巴的回來了。倒是知道規矩,一路上也沒人說話,也沒鬧出大動靜來。回來悄悄使了人去三姑娘那裏,誰知宮裏那位老嬤嬤留下的死規矩,外頭的人沒有傳喚進不了姑娘房裏。所以連人都沒見着,被外頭的粗使丫頭打發回來了。灰溜溜的,嘟噥了一路。」
王夫人被這句「宮裏那位老嬤嬤」頓時勾起了昨夜的怒火,冷哼了一聲,坐直了身子:「臉上都是賢良淑德,其實奴才是奴才,一肚子的陰微鄙賤。我這起身,你知會出去,我瞧瞧,是不是娘娘發了話,他們真的以為自己水漲船高了!」
玉釧兒見王夫人已經醒得兩眼炯炯,只得熄了勸阻的心思,揚聲喊人:「太太起來了,打水傳飯。」
外間小丫頭們都奇怪,昨兒都聽見王夫人嗚嗚咽咽了半宿,今兒怎麼起的這樣早?但還是趕緊照着往日裏的規矩,把王夫人起身的事情都一一告訴了出去。
王夫人自然是留了心眼,令玉釧兒特意傳令下去:「寶玉在老太太院子裏,大奶奶和姑娘們昨兒也鬧了一宿,快告訴一聲,今日晨起好生歇息,不必過來請安了。」
玉釧兒稍稍思索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打算絕了那個有人求情圓場的機會——
果然,王夫人起身的消息傳了出去,趙姨娘聽見了,急忙收拾乾淨了自己,帶了個老婆子,便疾步走來王夫人房中立規矩。
周姨娘自然也趕緊跟着走了來,看着趙姨娘含笑問好。
周姨娘為人柔順安靜,樣子最和氣老實。
趙姨娘心底里卻是深恨周姨娘——當年賈政納了自己二人之後半年,娶了王夫人進來,誰知沒兩個月,周姨娘便有了身子。王夫人那時雖然年輕,卻因為跟着父親在京城任上,主理內宅多年,所以表現得十分平靜,只是將此事上交給了賈母。
賈母吃新兒媳婦這樣不動聲色地告狀,自然大怒,但畢竟是心小兒子的第一個骨肉,頗有些不忍心下手,便將周姨娘狠狠地臭罵了一頓,關了後院柴房裏,由着她自生自滅。
趙姨娘當時心下極為不忍,便悄悄地去求賈政。
賈政在這件事上卻與王夫人一樣冷情,搖頭拒絕:「你一向都喝避子湯藥,她也一樣。如何你並未有孕,她卻有了?自作孽不可活的事情,仗着的是我和母親的一點心軟。這樣的人,縱不得。」
周姨娘竟沒有人管,三日後又餓又怕,在柴房裏奄奄一息地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