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州歌 三十四 隱瞞
腦中念頭轉過一圈,柔安正好繞過花牆,走到二人同側。
柔安自修習香譜以來,出於怕死逃生的目的,將輕功修習得日益精深。她平日行走,腳步輕盈,呼吸輕淺,與凌霄和簡滄隔着一堵花牆時,二人似乎對她的靠近毫無所覺;她走到牆邊時,出於禮貌,故意放重了步子,才引得二人同時看向她。
「蘇小姐。」
凌霄很快掩下眸中的驚訝,溫文一揖。簡滄也跟着抱了拳。
「凌公子,」柔安微笑回禮,「簡少俠。」
凌霄長身直立,臉上沒半點不愉或窘迫。
「蘇小姐可是為江莊主和江二小姐解毒歸來?」
柔安認為她本就是解毒回程時被攔住的,說「是」也不算說謊,便點頭應是。
凌霄便誠懇地贊道:「蘇小姐妙手仁心,冒着暑熱奔波勞碌,令人敬佩。」
「哪裏,略通毒理而已,當不得『妙手仁心』四字。」柔安垂眸作出赧然之色,「時間不早,明日所需藥材還需配齊,凌公子,就此告辭了。」
凌霄顯然沒想到柔安告辭得如此乾脆,連試探都沒一句就打算離開了。
他心中坦蕩不假,但他不得不承認,之前他和簡滄談話時的氣氛和神態在外人看來相當可疑,就之前所觀,柔安明顯算是江莊主信賴之人,也有一定的話事權,可她竟然對二人的可疑舉動毫無反應……也太過信任他們了。
凌霄略一思忖,便叫住了柔安。
「蘇小姐。」
柔安在瞥到他面上的猶豫之色時就本能地覺得不好,下意識要加快腳步離開這裏,但是,果然,還是晚了……她掩下心累的感覺,微笑抬頭。
「凌公子有事?」
凌霄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只當心裏的違和感是錯覺,規整了下思路,將先前他同簡滄商討的事講了出來。
……
簡滄數日來心底頗有些煎熬。
這對他來說太罕見。
他是雪山老人的得意弟子,修習師父悟自天道的劍法,若想出師,須在師父劍法的基礎上自有創見,因而,習劍時必定心地澄澈、別無雜念。
這一點,他一向做得很好,劍,他也練得很好。
近日,他的劍心卻不再平穩,因為他有所隱瞞,心有雜念。
他隱瞞了一件事——
洛雨綿身亡的那晚,他的見聞。
……
那夜,漆黑無月,他為次日離開芙蓉莊回擎雲山做準備。
他和師妹的行李不多,早已收拾完畢,只是師妹興奮得睡不着,他又是講故事又是唱催眠曲地折騰了好久,才堪堪把小姑娘哄入眠,要回房時已是夜半。
這一趟出門不為修行,只是送禮而已,師父才鬆口、他也才放心讓天生殘疾、不良於行的師妹下山。不料他們做客期間波折頻生不說,初來時還被岳人才那樣的傢伙噁心了一痛……他看着師妹雪雲酣睡時紅撲撲的笑臉,給她掖好被角,自覺作為師兄太失職,愧疚不已。
簡滄鬱郁回房,才準備進門,就聽見房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衣料摩擦聲。他皺了下眉,提氣飛身上了房頂,發現一個黑衣人影擦着一列列屋頂向莊園外牆掠去,速度極快,幾乎馬上就要滑出他的視線。
他本有意追,但不放心師妹,院中其他客人已經入睡,且並無他交好信任之人,才一猶豫,那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一個房屋之後,他一驚,沉吟片刻,還是縱身追去。
簡滄落入黑衣人失蹤的房後,卻沒發現他的蹤跡,決定略探查一番就回去。
不料,他才繞過院牆,便看到一個涼亭中竟然有人。
簡滄小心靠近,發現是一個正在作畫的墨衣女子,她表情專注沉肅,對他的到來一無所覺。他走到亭外,等了片刻,見那女子還未抬頭,便走近她身後,看向她面前的畫。
那是一副雲遮月隱的夜色圖,恰是今夜的模樣。女子的調色和落筆極妙,明明就是一片漆黑,偏被她暈染地飽含變化,不僅深淺有致,還透出紅黃藍紫不同的色調,許是墨也別有機巧,稍換個角度,那黑色似乎能顯出偏光。這一片紙上的夜色,生動得彷如實景。
饒是做事專注如簡滄,也不由分出心神為這神作驚嘆了一瞬,他立刻想起了女子的身份,又想起了和他同來參加壽宴的師妹,不得不出聲打斷這位應在此作畫許久的女子。
「在下簡滄,無奈打擾,不知顧姑娘在此可看到可疑人影?」
顧惜墨仿若才被驚醒,抬頭看他一眼,目色清泠,但並不見被打斷的怒意。
「不曾看到。」
顧惜墨這樣的人不屑說謊。簡滄以心悟劍,感覺敏銳,見她眼神澄明,知她所言不虛,便同她告辭。
他快速查看過周圍,無一所獲,趕緊返回客院,見師妹好夢如前,才回房休息。
次日一早,簡滄便聽說了洛雨綿被殺身亡之事。他照顧師妹吃過了早飯,安頓好她,便要去找江懷望等人說出昨晚所見。沒想到,他才剛走出院子,就聽到角落處傳來爭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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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這些亂七八糟事向來沒興趣,越走越遠,卻突然被飄進耳中的兩個人名絆住了腳步。
「洛雨綿活該,多行不義必自斃,誰知道她半夜不睡出來做什麼壞事,誰知道她害了顧師姐又想害誰?自己作死,招惹了歹人,死了也是活該!」
洛雨綿?顧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