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州歌 三十 愚不可及
謝歸塵退避到了與蠻王主帳相連的側面帳篷,將一出鬧劇聽了個清楚明白。
他再想不到,自詡高貴的皇后之女會親自跑來紆尊降貴地誘惑她冷漠的異國丈夫。
不過,蠻王被討厭的人打擾,沒好氣得很。
她沒說幾句話就碰了一鼻子灰,令人意外又不意外地惱羞成怒,轉而對蠻王惡言相向。
謝歸塵真不知道該說她膽小還是膽大了。
說她膽大,她怕鬼。
說她膽小,她難道不怕真變成刀下之鬼麼?
他那表兄原也不是和善的人,就算披着胸襟寬廣為人爽朗的英主畫皮,也不耐煩對着一個百無一用的廢棄公主施展,聽着就要拼着麻煩拔刀殺人了,端慧卻被嚇得重又識趣了起來。
謝歸塵冷笑。
這自私又虛偽的皇女實在沒意思透了。
他原本暗自驚心,難道這公主發現他與蠻王的首尾,有意趁着送嫁的使團還在,鬧將出來,揭穿他們的共謀,破壞和議,她好順利回朝?
不料他實在高看了她,一國公主,只記得些後宅伎倆,竟然漏夜來訪,她總不會以為王帳空虛是蠻王為她守身如玉罷?
他這念頭才轉過,就被端慧接下來說的話全盤推翻。
「陛下!我既嫁予陛下為妻,便是陛下的人了,願為陛下部族的強大增光。父皇愛我至深,我知陛下對景國良種良匠求之若渴,我願為陛下收入彀中。」
謝歸塵聞言一驚,他收回前言,這自私又虛偽的公主還是有些意思的,只是……
狼玕為這公主的異想天開逗笑了,他與表弟的顧慮一樣,不信她背棄故國,更不信她能夠搞來他所說的人和物,但她這樣說了,他也生出些興趣。
「你既然受你父皇鍾愛,便該知道你這是在挖他的牆角,你竟然會願意為了我背叛他?何況,你的父皇知道你有這般要求,只怕會對你生怒生厭,不會再看重和愛寵你了,更不要說答應你的過分請求。」
「多謝陛下為我憂心。陛下放心,正如我先前所言,父皇將我嫁給了陛下,那我就不再是父皇的女兒,而是陛下的妻子了。至於我如何提出請求,父皇知我單純,只要我的請求有正當的理由,那父皇就不會生疑。即便父皇拒絕了我,我也是皇后嫡出的公主,我的舅家是江南最大的豪紳,我自有辦法得到陛下想要的。」
「哈哈哈哈哈。」狼玕真的大笑了出來,「好一位單純的公主,我和你的父皇都輕看了你。好,就依你所言,我等着我的妻子給我驚喜。」
「我自然不會令大王失望。」
端慧頓了頓,卻沒有告退而出。
琅玕面色不善地看着她,謝歸塵也暗自納罕,怎麼,這位公主該不會還沒放棄自薦枕席的念頭吧?
「陛下,我有一請。」
「你說。」
「陛下既然認可了我的妻子身份,為何不願賜予我妻子名分呢。」
原來這才是她的目的。
謝歸塵恍然。
難怪。
蠻王被迫留下這公主的性命,這一個公主又匆匆一面間表現得比上一個不着調,他便也想讓她不痛快,成婚後,令眾人稱她為王妃,而非王后。
有使臣指出不妥之處,道他曾將生母追尊為先王王后,按例和親公主作為正妻也該有王后之位,他卻道,王太后生育了他,又為先王生育數子數女,當得王后之尊,如今公主年輕,初來乍到且寸功未建,不好急着同王太后比尊榮。
使臣有意再爭,卻看到不怒自威的蠻王和刀斧在手的護衛,脖子不夠硬,嘴也是。
他聽說端慧大罵使臣無能,又及部族貴女如同先前對待柔安般上門試探她,她似乎也沒佔據上風,至少他聽說,貴女走後緊隨其後出帳的便是好幾簸箕名瓷碎片。
這已是數日前的事了,近日端慧那裏風平浪靜,他還道端慧是窩裏橫,對塞外野女的欺侮忍氣吞聲,不料憋了大的在這裏。
謝歸塵對端慧有點刮目相看了。
琅玕笑了:「不錯,你言之有理,你若將良工能匠、良種寶礦獻上,自是大功,便當得起王后的尊位,受得起貴女的遵奉。我不會虧待你。」
「我信陛下。」
這下,端慧的目的達到了,不再拖延,行禮離開了。
兄弟二人被耽誤了不少時候,為防謝歸塵再晚回去被巡夜的人撞見行跡,只好匆匆話別。
謝歸塵繞道另一個帳篷的隱蔽出口,小心離去。
可惜,真是不巧,沒走幾步,他撞見了躲在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