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國那些年 第三四四章 未嘗一敗
羅懷信如同老鼠見了貓,抖若篩糠。而清秋和杜倫雖未首當其衝,卻也被詹仲琦的怒火嚇得心頭一緊,清秋面上還未如何,杜倫臉上已經淌下了數道冷汗。
詹仲琦此時小小的身子如同一座大山鎮在三人面前,雖然陽光就從他身後的窗戶中透進來,可他面前小小的陰影卻成為了籠罩在三人頭頂密不透風的烏雲。
羅懷信是個富家子弟,是個莽夫,也是個武夫,更是個色鬼,可歸根結底,仍舊是個從小就在軍中長大的行伍中人。他跪、他拜、他恐懼,這些都是人之常情,然而他心底仍有些血性,縱然烏雲壓頂,但他心中還是有些不服,更何況美人在側,色膽便可包天。
恰逢幾名宮女從窗外經過,她們並不知書房中出了什麼事情,也不知此時此刻書房中坐着何人,只知帝後二人都不在,說話便放肆了些。談笑聲聲從窗口傳進屋中,沖淡了書房裏凝重的氣氛,而借着這稍縱即逝的輕鬆,羅懷信終於緩過了神。
他仍舊老老實實地跪着,頭卻抬了起來,聲音不大不小地說道:「請王爺不吝賜教,末將必定洗耳恭聽。」他的言辭客氣,但語氣卻並不客氣。此言一出,便連清秋都不由得向他多看了一眼,暗自驚訝這年輕人的作為,不知是該覺得他自信,還是該覺得他愚蠢。
杜倫卻是見慣了韓楓和柳泉吵架的,從小到大,他不知充當過多少次和事老,此刻也忙好心勸道:「王爺,羅將軍說得也不無是處。小人自幼殘廢,倘若上戰場去,只怕會成為旁人的拖累,您還是先教羅將軍吧。」一邊說着,他的雙手一邊不由自主地在膝蓋上摩挲着。
詹仲琦見了,想起自己的隱疾以及明溪曾經罹患的啞症,心中悲憫大起,火氣自然而然降了下來。他道:「你能看出這書房擺出的是西代的地圖,便已經說明你有天分,腿上有疾並不是你的劣勢,反而是你的優勢。」言罷,他又看向兀自跪着的羅懷信,道,「你也起來吧。唉,你這孩子也很難得,我聽人說起過你的事,你倒跟其他顯貴之子不同,並不是全然的酒囊飯袋。」
這句話似貶非貶,羅懷信輕笑了一聲,方才剛被吼走的神采眨眼間便又回到了臉上:「末將十四歲參軍,到現在已有六年。鋒關芒城四周雖然算得上安穩,但末將也經過大仗七場,小仗無數,手刃數百人,其中百夫長以上有二十三人。」他報起軍功,如數家珍,說到後面,臉上更是得意洋洋。見清秋在旁聽得認真,詹仲琦又沒有要打斷自己的意思,羅懷信更覺臉上有光,便朗聲道:「去年末將也曾率兵與北代交過手。末將手下乃是鋒關芒城的精銳戰騎,與戎羯狼騎相抗,戰績三勝一敗。」
聽到這「三勝一敗」處,詹仲琦本有些嚴峻的面容竟帶出幾分微笑:「很好,很好。將門無虎子,羅司馬有子如此,當不負平生了。」
羅懷信受了讚賞,更把方才詹仲琦發的火忘到了九霄雲外,雖然仍自跪着,但上身已挺得筆直。他笑道:「王爺謬讚,末將慚愧。」這本就是句套話,而由他說來,話中的謙虛之意更是蕩然無存。
杜倫在旁聽着,卻越聽越覺難堪,臉色越來越難看。眾所周知,西代的五司是僅次於冢宰的高官,五司都有孩子,長子自然是繼承父位的不二人選,但次子乃至沖子則都在各軍中任職。據傳五位大人之中,司馬羅斌教子甚嚴,羅懷信進入軍中,並不像其他顯貴之子那般直接便當上都統,再不濟也是個偏師尉……他進軍中時,起初所任的官職是百夫長。
百夫長與偏師尉看似僅差一級,但實際上卻天差地別。偏師尉能有坐騎,百夫長則仍舊是以步兵姿態上陣,偏偏羅家的槍法便是馬戰時用着才能彰顯威力,故而羅懷信為百夫長時,可以說是完全的棄己之長,揚己之短。他從百夫長一路升到偏將軍全憑自己的軍功,短短六年時間,足以證明他軍功卓著,不愧為戰場的梟雄。
杜倫原以為這些小道消息都是羅府散佈的謠言,沒想到此刻羅懷信錚錚所言聽來竟是實打實的,毫不摻水。這也難怪他能夠如此狂妄自大——那正是兵中痞氣的放大化了。
杜倫心中胡思亂想之際,詹仲琦又微笑着開了口:「老夫記不清楚自己經過多少次大仗了,只知道七十餘年前,殺了一位想謀反的公爺,此人姓褚。」
「是褚成烸褚公爺?」羅懷信滿臉不信,但看着詹仲琦的淡然笑容,他又不得不信。那是鋒關芒城的一樁大疑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