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士 第四百一十九章與時俱進加牧師
有士兵滿面眼淚:「神甫,神甫,快救救我家富貴兄弟。」
加西亞沒有說話,只不住搖頭。
這個叫富貴的士兵心口中了一斧,不但肋骨斷了幾條,肺和肝臟也被砍爛,鮮血不住汩汩冒出,已是『藥』石無效,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
而他的面孔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下去。
那士兵悲憤地叫了一聲:「神甫,姓加的,你不是神醫嗎,怎麼就治不了怎麼就治不了?」
富貴呻『吟』一聲,小聲地咕嚕着什麼,每說一句話,口鼻中都有粉紅『色』的泡沫泛出來。
「富貴兄弟,你說什麼,你說什麼?」幾個同他關係不錯的士兵同時大聲喊,有人將耳朵貼到他的嘴邊。
富貴的聲音如同蚊訥:「我……我……我不成了,你們不要怪加先生……」
加西亞一把將眾人推開:「讓讓,傷員時間不多了。」
他從懷裏掏出一本羊皮封面的《聖經》放在傷員的『胸』口,鄭重地說:「富貴兄弟,你馬上就要投入到主的懷抱,一切都是主的安排。死亡並不是終結,而是新的開始。不要抗拒,也不要害怕。聽我說,你應該回憶你的一生,回憶你所做過的錯事,請求在天的父寬恕,請求他接引你的靈魂進入天堂。」
「寬恕,富貴兄弟做過什麼錯事,姓加的,你個『混』帳東西!」有人悲憤地叫了一聲,眼淚流了出來,說着就伸手去推搡加西亞。
加西亞竭力掙扎着:「富貴兄弟,聽我說話,我說一句,你念一句……放開我……」
「滾蛋,滾蛋,我們不需要你!」
加西亞被方陣中步伐鏗鏘的士兵裹脅着,又被他這一推,腳步趔趄起來。眼見着就要被人從臨終者身邊趕走,心中不覺急噪起來。
作為耶穌會的成員,他這些年無時無刻不想着怎麼讓天主的光輝照耀在遠東人的頭上。於是,這才欣然離開位於北京的教堂和平靜的生活跑到寧鄉軍里來傳播教義,為此,他甚至不惜擔任孫元軍的外科醫生,為他培養合格的醫療人員。
不過,這一年來的經歷讓他非常失望。
孫元對加西亞諸多限制,絕不允許他在軍中傳教。
因此,在渤海所一年多來,他也沒發展出幾個教徒。
最最叫人惱火的是,這些東方人是地地道道的實用主義者。就算他們對外宣稱信仰佛教或者道教,平日裏也有去道觀和佛寺里燒香跪拜。可他磕完頭後,卻是要獲取報酬的。比如:乞求他們的神保佑自己升官發財,保佑家裏人幸福平安,保佑老婆生個大胖小子,如果是雙胞胎兒子,那就最好不過。假使自己的願望得到實現,就會給寺院一大筆錢,給他們的神重塑金身云云……這……不是做『交』易嗎?
而且,一旦他們的祈求沒有應驗,這些傢伙會毫不猶豫地換一個神,換一個寺廟,重複這套程序。
正因為加西亞的工作開展得很不順利,這次寧鄉軍出征,他才強烈要求隨軍。
在他看來,塵世的生活很容易『蒙』蔽人的心靈。畢竟,生活是美好的,人生是美好的。任何一種生物,都會留戀這美好的生命。
只有到生與死的邊沿,面臨那永恆的死亡的時候,人才會想起那個永恆的哲學命題: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又要到哪裏去。
只有這個時候才是一個人最接近天父的時候。
只要要我做一場臨福,只要死者在臨終時投入到天父的懷抱,就會無形中感染生者,自己在寧鄉軍中的局面不就打開了?
可是,這些軍人的態度如此蠻橫,自己不過是一個老人,又如何擠得進去。
加西亞心頭一陣急噪,他冒着槍林彈雨隨軍,可不僅僅是做軍醫的。
正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孫元在一年多前,在教堂里對自己所說過的話。
心中卻是一動,是啊,遠東人都是標準的實用主義者。對於鬼神宗教,一向都是抱着信也可以,不信也無妨,敬鬼神而遠之,存而不論。耶穌教一到遠東,因為是一神體制,就面臨者水土不服的問題。
要想發揚光大我教,就得允許多神並存,就得入鄉隨俗。而且,還得依照他們的習俗,對宗教儀式進行改革。
這個念頭讓他心中一震:上帝啊,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心思?這不是異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