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士 第二百一十四章一斗谷
「餓,實在是太餓了,得找些吃的。」
每喘一口氣,肺部就好象在拉風箱,耳朵里全是沉重的呼吸。湯問行只感覺口中全是血腥味,又苦又澀,卻又吐之不出。
風吹過洪澤湖的水面,咆哮而來,身邊的蘆葦『激』烈搖晃,在清晨『蒙』昧不明的天光里如同一頭垂死的巨獸。
提着一把生鏽的雁翎刀,麻木地隨着眾人朝前走去。『胸』口還是疼不可忍,每走一步,劇烈的疼痛牽動傷勢,讓他背心中不斷有冷汗沁出。
相比起身上疼痛,腹中的飢餓更上叫人難以忍受,那感覺就如同有一把鈍刀子在身體裏面不停地刮着。
抬頭看去,遠方還有炮聲依稀傳來,那是城中守軍在反擊。不過,經過一整天『激』烈的戰鬥之後,炮聲已經斷斷續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徹底啞火。
在辰光里,泗州城正冒着滾滾濃煙,一根根煙柱直將天與地連接在一起。
「終歸是活過來了,不過卻被裹在了賊軍之中。堂堂勛貴子弟,信國公湯和血脈,朝廷軍官,如今卻做了賊人。如今,卻要隨着賊人向我大明子民揮出屠刀。將來就算是死了,又有何面目去見泉下的列祖列宗……也不知道是我湯某人的運氣還是不幸……」他心中苦澀,咳嗽了一聲,將帶血的唾沫吐在地上。
五天前,在滁州城下,他被一柄長槍投中『胸』膛,被直接釘在了地上。按說,受到這麼重的傷勢,一般人早就一命嗚呼。實際上,當時的他也因為受傷過重暈厥過去。
可等他醒來,卻發現自己被人換上了一聲普通農民的衣裳,被兩個親兵夾着,『混』在潰敗的賊軍人『潮』里身不由己地朝前涌去。
當時他的已經徹底『迷』糊了,整個人處於懵懂之中。就這樣『混』『混』厄厄地走了幾日,這才稍微恢復了一些神志。
或許是因為天氣實在太冷,或許又是因為他以前每日勤練武藝,身子極為健壯的緣故,肺部被人扎了個對穿,竟然沒死。更為奇怪的是,傷口也沒化膿。
這個時候他才知道,朝廷大軍竟然在滁州城下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這一仗,農民軍伏屍十里,就連滁水也被屍體堵得為之不流。
在打敗賊軍主力之後,盧象升更帶領主力沒日沒夜地追擊。
吃了這麼一個空前敗仗,賊軍已經徹底崩潰,所部七營三十萬兵馬盡皆散去,分成十幾路分頭逃竄。
湯問行身負重傷,又被裹脅在『亂』軍之中,自然無力逃脫。就這樣,他跟隨賊軍來到泗州,準備將養好身子,再尋個機會脫離賊軍回南京去。
至於在戰場上將自己救下來的那兩個親兵,也死在了這紛『亂』的戰場上。
南京軍大潰,若不是盧象升力挽狂讕,滁州大戰也不知道是什麼結果。好男兒當如盧象升,范景文,豚犬爾!
可嘆我湯問行卻遇到了這麼一個只知道紙上談兵百無一用的統帥,若一開初就去投盧督師,建功立業當不在話下。到如今,什麼功名利祿,什麼鴻鵠之志,都已經成為黃粱一夢。
明天還能不能活着,都還是個未知之數。
不過,既然還有一口氣,就得堅持住。
「我得找些吃的,得找些吃的。」賊軍已經斷糧了,這幾天,湯問行就沒正經吃過東西,草根、樹皮、水田裏的黃鱔、螺螄。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死。但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圈,顴骨高高突起,面上全是骯髒的鬍鬚。
有的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已經被神靈附體,怎麼也死不了,怎麼都要活這個世上熬煎。又或者是駱駝轉世,即便遍體鱗傷,即便餓得眼睛發綠,依舊能夠靠着駝峰吊命。
活得如此艱難,老天,你為什麼不要我死,為什麼?
仿佛是被夢魘住了,湯問行機械地朝前走着,好象只要這麼走下去,就能看到希望。
前面的腥膻、血腥和人體化膿腐敗的臭味越加濃烈。眼前的道路兩邊坐滿了衣衫襤褸的敗兵,他們有的在大聲哀號,有的則一臉麻木次扯開衣襟,『露』出乾瘦的『胸』膛逮着虱子,每逮一顆,就扔進嘴裏大口大口地咀嚼着,有人則一臉麻木地在路邊的地里挖坑埋葬着死去的士兵。
江南一地本就水多,挖不了兩尺,就看到有污濁的水沁出來。乾渴的士兵顧不得坑中堆滿了死人,徑直趴在坑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