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第二章 回
午夜。彎月安靜的懸掛着,撒下了一層薄紗。
我躺在床上安靜的看着天空,但也不那麼安靜,我一邊喘着粗氣,一邊用右手揉搓着自己頭上突突跳動的神經。狂潮般湧起的頭痛幾秒內就把我吞噬殆盡,我幾乎不能準確的控制自己的身體,讓它安然無恙的躺在床上。時間過得很慢,我是說,對於我而言。
眼前仍舊不斷閃着的黑點,以及還未完全退去的痛感提醒着我剛才感覺的真實性。即便是現在,耳邊,不,這樣說不準確,我可以很清晰的聽見屋中的任何聲音,甚至是晚風划過桌角的沙沙聲,但是確實有一種聲音不斷地在我的腦中回想,就好像使用叉子划過鐵板一樣,這樣的感覺很怪異,分明此刻自己置身在如此寂靜的空間之中,但是身體內卻發出了令人絕望的魔音,一靜一動,讓我手中的力量又加了幾分。
這應該是近幾年裏第一次如此強烈的頭痛感了,距離上一次這種強度的發病差不多有六年了。人們總是會好了傷疤忘了疼,腦袋這六年的平靜說實話已經有點讓我忘了曾經懼怕的頭痛,但是這個世界總是這樣,當你忘了曾經的傷痛,那麼你馬上就會再經歷一次,所以大人們總是告誡我們要憶苦思甜。
腦袋漸漸不再哀鳴,雖然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可我卻完全不能掌控它,只能讓時間沖刷這種疼痛。
我扶着牆來到了窗前,看着月景,陷入了回憶之中。我想到了母親,我已經有幾年沒有見到她了,上一次見她是大概三年前,那是我高中畢業的時候,我並未考上一所像樣的大學,所以為了生存下去着實花費了一番精力,當我四處碰壁、來回奔波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能餬口的工作的時候,母親笑了,那是與我記憶中完全不一樣的母親的笑,沒有負擔,沒有擔憂,自豪全寫在了臉上,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給了我一些生活必要的錢之後就回到了我們曾經居住的小鎮去,雖然那裏早就已經面目全非。之後我也沒能回去看她一眼,都只是用現代人常用的通信工具和她聊天,思念在你忙碌之時總是會找一個安靜的角落,隱蔽的躲藏起來,可是當你渴望一片精神的港灣時,它就洶湧澎湃的將你包圍。
我又想到了剛離開小鎮的那段歲月,那是我頭痛病剛開始的階段,完全沒來由的,頭痛就是停不下來,不分白晝和黑夜。那時候我們剛找到一個居所安定下來,雖然只是一間二十平米不到的小屋子。母親還要帶着我不斷奔波於各家醫院中,而最糟的是,頭痛有時來的突然,可能在正趕往醫院的途中就會發作,只能由母親背着我走到醫院。但就算是在那樣艱難的日子裏,母親從來也沒有抱怨過,臉上的笑容也從來沒有消失過,看着她,我總是能找到無邊的勇氣來抵擋這該死的病魔。但現在只有我自己。
我又想到了小鎮,吉米……
睡意取代了頭疼漸漸包圍了我,將我帶到了一個溫暖、柔軟的地方,那裏充滿了金色……
鬧鈴準時響起。我腳下好像踩着棉花一樣,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帶着這種糟糕的狀態,穿衣、出門、搭車、工作,熟悉的生活。
整個上午我就沒有幹什麼工作,之前說過了,平時我都會花上一會兒來進入我一天所必須的狀態,發呆。但是因為前一天晚上的頭痛,今天我又陷入了想曾經一樣的恍惚感,不過這次沒有之前那樣強烈。直到一個聲音不斷地,以一種幾不改變的頻率傳進了我的耳朵里,把我從這種飄渺的感覺中拉了出來。
我睜了睜眼,旁邊坐着一位身材微胖穿着帶有綠色格子的白襯衫的中年男人,他是雜誌社中資歷最長的人。在我剛進入雜誌社時多虧了他的幫助,不然那一堆是有夠我焦頭爛額的。他很喜歡幫助別人,偶爾會以一個長者的身份給我提出一些建議,當然有時候也有點嘮叨就是了,就像現在。
雖然之前的談話內容我並沒能聽清,但是通過猜測也大概能明白八九分,他在痛斥這雜誌社現在的經營方式,以及現在在這裏歸屬感的薄弱化,與我們不同,多年在此的工作經歷,他早就已經將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而這本現在完全沒多少人讀,只是靠着吃老本才得以續命的雜誌相當於他的親生骨肉。我雖然體會不到他的痛,但也儘量去理解。
說夠了雜誌,他又開始講起了家中的不如意,他的妻子、他的表哥、他的……我又開小差了。不是我不想聽下去,恍惚感讓我不自覺得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