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夢瑤說：「山里苦。」

    傅爸喝着可口可樂，沉吟了半天……

    「沒了？」傅爸愣住了。

    「沒了。」

    傅爸驚了：「……敢情你進山里辛苦了一個月，得到的收穫就三字？你這是要創新三字經嗎？」

    「你可以問我苦在哪裏。」

    「苦在哪裏？」

    「吃得不好，穿得不暖，睡覺……這倒是蠻香的。在家住着沒盼頭，村里走動路不好，外出打工又不安。年輕人不走不行，一走老人孩子難照顧。老人還好，抗戰年代過來的，容易滿足。小孩讀書難、吃飯難，這才是最緊要的問題。」

    「這回答……中規中矩。這是你對山村的觀察，那你支教的感悟有什麼？」

    「垃圾支教體系，漏洞百出，我沒學過做教育，有人一句話就把我放進去了，這樣大山裏的孩子們還有未來嗎？」

    ？？？

    傅爸傅媽一時間腦子混亂了起來……

    傅爸傅媽震驚了，自己女兒雖然有些叛逆，也就是偶爾會懟人，脾氣不太好，但這種一開口就讓人智熄的發言……

    對視了一眼……沒錯！這是近墨者黑了！

    傅夢瑤很認真的說：「我不是胡說，我認真的研究了支教這方面的內容，發現真的是只要走一個程序，任何人都可以去支教。這樣問題就來了，如果人們去支教，去多久呢？孩子的心靈是很脆弱的，很多孩子的爸媽都去打工了，他們本來就有被拋棄的感覺，如果老師很好，他們就會把對爸媽的依賴，類似的東西，寄托在支教教師身上，支教的教師一走，他們會感覺到再次被拋棄了……」

    傅爸傅媽神色不動，內心卻是震撼！同樣是山里出來的人，他們沒考慮到這一點！

    傅媽問：「那怎麼辦？」

    「要麼不做，要麼長久的做，呃，我答應了過幾個月閒下來就去看他們，會給他們寫信……」

    傅爸琢磨了一下，問：「那臭小子說這問題怎麼解決？」

    「……」

    「你有心得肯定會先和他炫耀，他有解決的辦法肯定也會和你裝逼。」

    「……那就是城鎮化，只要發動建設城鎮，把許多村落的人聚起來，這樣只要提高鄉村教師工資水平，當地教育問題就能解決。這些年不是在搞村村通修路嗎？會方便教育和做生意。」

    傅爸琢磨了一下，點頭道：「邏輯很正確，不過我記得唐覺曉那小子是反對大建的？」

    「他反對的是大躍進式的大建，不過吧，他自己也知道反對沒啥用，所以這兩年都在做事，沒怎麼發言……」

    傅爸小口喝着可樂，琢磨了半天，這次沒琢磨出來，問：「發展越快不是越好嗎？他為什麼不喜歡？每次官府派人採訪，人們推我出去回答，我都說我們發展越來越快、越來越好了，發展速度就和飛機飛起來一樣快……想想好像沒什麼不對？」

    傅夢瑤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如果能完成很好的利益分配，那就是越快越好，但……比如綠城的教育部門，只需要賣一套房，就頂鄉下不知道多少自建樓，這錢拿來招攬鄉村金牌教師，能招攬不知道多少個。最後一個好點的綠城學校，一個崗位上百人應聘，鄉村教師工資開得高，有沒人來就不好說了。不僅僅是教育，不管什麼都是這樣。一線城市吸二線的血，二線吸三線……吸血後隱形福利上漲，繼續堆高房價，加大吸血能力。」

    傅爸腦門都是汗……

    傅媽說：「唐覺曉還懂這些？」

    「他閒的時候，無聊就研究了美國城市的發展和沒落。」

    「……好一個閒的時候，無聊就研究……」傅媽嘴角抽了抽，「那他從美國的發展中，總結了什麼？」

    傅夢瑤想起了之前和唐覺曉的通話，唐覺曉也想借傅爸的力，所以沒讓她保密。

    「他說發展是必然，不發展，落後就要挨打，如果沒辦法在這過程中完美的分配財富，那就想辦法提高一些人的福利，同時加強新聞和民間監管。我不是沒事幹去支教，我加入了微博的一個新聞小組，去山村貧困地區做新聞採集。到時候唐覺曉用微博宣傳山里孩子的瓶粥，引發轟動，發起『免費午餐』項目。最後，以此引起官府重視，從中央撥款做官方的『免費午餐』。同時民間會主動監控那些項目，用微博告發從中牟利的黑心人。」

    傅爸做出了和那「劉叔叔」一樣的動作，豁然起身，來回走動……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難怪你們之前忽然出現在鵝城，難怪臭小子搞那麼大動靜，一點事也沒有……合着你們就瞞着我啊！」

    「沒瞞着你啊，這不是說了嗎？」

    傅爸很震驚，同時……

    傅爸出生貧寒，當然，那個時候誰都貧寒。

    通過奮發苦讀，傅爸有了不錯的工作，吃皇糧。接着單位干不下去了，公轉私，他接手了。幹掉了一堆人之後，他變強了，再去接別的。中途一堆人拿地蓋樓，他眼光最好，拿得最妙。然後他搞投資……

    在他的年代，所有人幾乎都沒見過世面，他卻擁有省級頂尖的實力，週遊過世界。

    這會兒腦中忽然想起幾句話……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鵝城老劉把唐覺曉看做謀士郭嘉，因為他判斷自己利益最大，唐覺曉只是出謀劃策。但在傅爸眼裏，唐覺曉肯定是最大贏家！

    雖然不知道其中邏輯，但唐覺曉既然開口了，多半就是贏了！這不是郭嘉，而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周公瑾！

    傅媽嘆氣：「女兒啊，你以前就不知道要做什麼……現在，決定隨波逐流幫唐覺曉？」

    「唔，我理解為夫唱婦隨……」

    傅爸覺得很不妙……

    但他沒有辦法對付唐覺曉了！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