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拿房裏。

    許首富一身的汗，慢悠悠的說着：「小唐你的微博我經常看，好像你經常關注一些意外事件和弱勢群體？」

    唐覺曉笑道：「做互聯網工作的，吃的就是人口數量這碗飯，大多數人肯定是過得不如意的，所以特別關注他們。」

    「沒說實話。」

    「好吧，我確實正義感比較強，老天爺讓我來到這世上，總要讓我做些什麼吧？」

    「？？？」許首富黑人問號臉。

    他不知道唐覺曉指的是重生這件事。

    老許調整了情緒，笑着說：「正心誠意，格物致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誰都年輕熱血過。但隨着年紀慢慢長大，你會覺得還是錢重要。」

    唐覺曉長長的吐了口氣。

    「賺錢和正義感不矛盾。」唐覺曉說。

    許首富淡然一笑：「怎麼會不矛盾呢？就像我賣房子，如果我看着別人買不起房可憐，賣便宜了，那我不就虧了嗎？我虧了，就做不成事，除非我趕工期或是偷工減料，到時候不就成害人了嗎？也是愛惜你才華才和你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天道人道，老子幾千年前《道德經》已經總結清楚了，你何必逆勢而為？」

    唐覺曉也是大汗淋漓，但卻不是熱的。

    多虧了金庸，許多人知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但很多人卻不知道下一句更精彩，天道追求的是一種平衡，會損有餘的去補給不足的，但是人之道是自私的，會去損不足的，去補給有餘的……

    唐覺曉曾經認為這是人性中最大的「惡」！

    許首富曾經也是學霸，這會兒估計是感覺唐覺曉走歪了，才用道德經來點他。

    唐覺曉說：「你說的道理我懂，只是難以鐵下心來。」

    許首富悠悠道：「一個人最大的問題，就是拎不清自己的地位。比如你是富豪，不管是霧霾還是高房價，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搬上頭熱議的污染問題來說，拿人民日報的房價新聞來說，反倒被人罵是美分。就算你沒有錢，你說這個，別人也會罵你不努力工作，買不起房怪社會……問題不在於這事怎麼樣，而是在於你根本就不屬於需要考慮這些的，你只要管理好公司，閒下來找我們打牌，一點煩心事都不會有。」

    這，或許就是唐覺曉最大的問題吧，價值混亂。兩世為人的他，有着矛盾的價值觀。

    現在這只是唐覺曉少數人的個例，慢慢的會變成一種平常。

    某個公司員工就想要20萬收入，老總拒絕，並且把他雪藏。幾年後員工受不了了，出來暴大料，老總就各種說自己不得已啊，創業難啊……簡單概括就是我是老闆，我很艱難的賺幾億、幾十億，我是很難的。反倒是你，怎麼能夠因為區區20萬來為難我，你怎麼就不懂為公司考慮？

    雙方都沒問題，員工簽了合同就要履行義務、考慮結果，老闆的確也是創業艱難，要是給這人開了口子，所有人都要開口子怎麼辦？所以兩人站在自己的角度，都沒問題。

    有問題的是許多觀眾，明明自己是打工的，卻站在了老闆的角度去思考。

    這就像是許多人背負着巨額的房貸，家裏六個錢包還房貸，吃着地溝油，天天吸霧霾……

    站在他的立場，他應該罵高房價、罵地溝油、罵環保局。但他偏偏支持地產經濟賺錢搞建設，理解地溝油和霧霾治理沒那麼難。這就是他已經背叛了自己的立場。

    當所有被房地產危害到的人覺得地產經濟是正確的，那麼地產經濟就做得理直氣壯，地產商不管做什麼都理直氣壯，甚至炒房客都敢說自己為了國家稅收才炒房。

    雙方站自己立場都是對的，但後世很多人站到了敵對的立場。

    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唐覺曉閉上了眼睛，半晌後睜開，說：「大概是我執迷不悟吧。」

    聽到他這麼說，接下來許首富其實還有很多勸他的話，但忽然就不想說了……

    執迷不悟有什麼不好？誰又能保證，到底是唐覺曉執迷不悟，還是他自己執迷不悟？

    唐覺曉接受不了他曾經認為的「人性最惡」，但他最近感覺「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才是更惡！

    道理是對的，意圖是好的，但魔鬼存在於細節之中，比如什麼叫「有餘」？如果把「能買房結婚生孩子」定義為有餘……

    許首富笑道：「本來想說服你一些事，想想我未必就是對的，乾脆就不說了……但我有一些人生經驗可以告訴你，或許能幫你擺脫心結。」

    「許總請說。」

    「改革開放幾十年，我原先一直對先富帶動後富很迷惘，世界上的財富分配是不平均的，人人都是富豪，那就人人都是窮鬼，對吧？」

    「是這個理。」

    「後來我理解成，先富指的不是有錢，而是一種財富、資源的大集合，有了這個大集合就可以在教育、醫療、衛生、科學等等方面做出大變革，給社會帶來財富。像我也賺了點小錢，我現在不敢砸什麼大項目，就砸足球……起碼我保證了這幾年恆大球迷在看球這一事上的內心富裕。」

    聽完許首富的描述，唐覺曉開始初步認定這是自己人，於是他說出了自己最近在做的一個項目。

    接下來兩天，唐覺曉認真的和恆大設計院的人說了「盛唐大廈」的構思，恆大設計院的很認真的聽，擔心又出么蛾子……

    「不會有么蛾子的，大家放心，他之前是故意想來找我說事，童心未泯就逗了一下大家，現在不會了。」許首富笑着安撫設計院部屬。

    唐覺曉的新要求，要走歐洲最近流行的「性冷淡」風格。

    再接着，要熱情洋溢，要喜氣……

    「你到底要啥風格？」許首富沉不住氣了，打電話給回到燕京的唐覺曉。

    一群設計院的人在旁邊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