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馬 第十七章、一盤散沙
拓跋鬱律盛情接待了游遐、盧志父一行人,對於盧志父轉達裴該的請求,也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下來。
其實鬱律跟劉琨並沒有那麼深厚的感情,故而當日羯軍入並,劉琨苦苦請援,鬱律因為才剛繼位、族內不穩,竟然不發一兵一卒相救援。但這回裴該不過請他寫信去威嚇段氏,又不是真的領兵去「迎接」劉琨,那這惠而不費的順水人情,不做白不做嘛。
就連書信都是裴該授意盧志父寫得的,鬱律光提筆在後面畫了個圓圈,算是署名,即命拓跋頭為使,前往薊縣。
拓跋頭當日從胡營中逃回來,備述前事,鬱律倒是也沒有責罰——我也沒想到劉粲會率兵去征關中啊,那你半道兒上被人攔住,有情可原。再者說了,倘若劉粲戰勝,攻入關中,那我或須改弦易轍,切斷與晉人的聯繫,你見不到裴該正好。
很快消息傳來,晉軍大勝,鬱律便打算再遣拓跋頭二番南下,去覲見裴該。可是拓跋頭才剛動身,於路便撞見了游遐一行,就此相攜而返。
盧志父跟拓跋頭是舊識,趁機就對他說起了裴熊的下落。具體裴熊跟大司馬是什麼關係,怎麼這一鮮卑人就一轉眼變成裴氏家奴了,盧志父也不清楚,只是說大司馬愛「拂竹真」之勇壯,留其為將。
拓跋頭倒也不惱,反倒說:「此兒能得裴公青睞,是他的福氣啊。」
開玩笑,裴該才剛率軍在河西擊破胡漢舉國之兵二十萬,那我還有必要特意跑去覘看晉軍是否勇壯嗎?這麼可怕的勢力,連我都想要投靠啊……
隨即一行人在平城拜見了拓跋鬱律。
鮮卑拓跋部,也可以說代國,其都城本為盛樂,大概在後世的內蒙古自治區和林格爾縣附近。其後猗盧為了接應劉琨,請割馬邑、陰館等五縣,進而逐步吞併了雁門郡,修繕其平城縣,定為南都(此為舊平城,後來北魏初期的首都平城,則屬大同市,與盛樂基本上同一緯度)。此後幾代拓跋氏大單于、代王,都會在南北都之間來回躥——北歸是鎮定本部,南巡則為安撫晉人。
此番是因為關中大戰,鬱律急於得到勝負的消息,方便他做出決斷,因而特意徙來平城——游遐等人因此倒是少走了一百多里路。
隨即拓跋頭就率領使團,將盧志父暗藏在其中,東行向薊縣出發。至薊之後,盧志父打聽到盧諶所在,前往相訪,盧諶倒是吃了一驚,問道:「汝如何來此?一向在何處容身啊?」
想當年盧諶率其族前往投奔姨丈劉琨,盧志父卻偏偏覺得劉琨難以成事,故意背道而行。但他因為貌丑,又加是盧氏庶族,到哪兒都混不開,最終還是投到了三台劉演的麾下。其後劉演戰敗,輾轉歸依乃叔劉琨,跟盧諶提起來,你們家那個丑小子,前此我派他前往幽州公幹,結果一去不回頭,說不定已經被王浚給宰了……
所以今天盧湛見到盧志父,穿得體體面面,不象是風塵飄零的樣子,就問他,你這幾年都跟哪兒呆着哪?難道一直在幽州?那為何不早來見我啊?
盧至父面露得意之色,拱手道:「好叫叔父得知,小侄今在長安裴大司馬幕中為參軍事。」
盧諶未免心中不悅——你這小子,一向跟我不對付,我說東,你一定要向西,我依大司空,你投大司馬……而且這才短短几年啊,竟然得在大司馬幕中擔任要職,就品級而論,就快跟我平起平坐了,這真哪兒說理去……
再一想,也對,裴該崛起也不過數年間事,而盧志父失蹤的時候,裴該可還在徐州屯墾呢,若是當時便已依附,水漲船高,他跳得比我快很正常啊。便問:「既在大司馬處,緣何又還幽州?」
盧志父乃正色道:「大司馬使小侄來見叔父,籌謀援救大司空之策也。」
他說方才我在野外隨便找幾個晉人打問,大致情況也都了解了,那我就不明白啦,劉遵何以膽敢閉壘以抗段氏啊?辟閭嵩他們又怎敢妄起兵變劫人之心呢?大司空既然不在,那麼這些從并州逃來的晉人,究竟歸誰指揮?「始仁將軍,見在何處?」
劉演劉始仁是盧志父的故主,盧志父知道他不但是劉琨之侄,而且深受器重——故此才會命其逾太行而兵向河北,一度佔據了鄴城、三台。
劉琨兩個兒子:庶長子劉遵,曾經被送去拓跋猗盧處做人質,長達數年之久,要等猗盧遇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