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燃 第十二章 偷枇杷的
更新:09-09 04:15 作者:奧爾良烤鱘魚堡 分類:女生小說
「在疾風駭浪……和粉身碎骨之前……生死——無畏!」
伴隨着俞曉的話音落下,客廳落針可聞。
這個年代裏,大家在詩歌交流會上詠自己寫的現代詩,有的時候為了兼具效果,總是避免不了很多語氣強烈,而且氣象明麗的詠嘆,譬如,「站在我的肩上,親愛的,你要勇敢些!」,或者「啊,大海!就算你的波濤,能把記憶滌平……」又或者,「就讓陽光雨露灑遍每個角落吧!去走進生命的原野,讓風兒熨平前額……」語氣助詞接上五彩的描繪,是目前的主流。
然而俞曉念出的程燃這首詩,卻是不同。甚至可以說,和他們所熟知的詩歌風格又不一樣。也許是帶着憤懣,俞曉並沒有進行什麼飽含詩意的朗誦,他近乎於用「讀」的方式,把這首詩給念了出來。
但卻就是這樣的方式,才讓這首詩散發出其本身的特色來。
少年人念詩,多是傷春悲秋,抒發胸懷。但這首詩,行文並不濃烈,也不沉重,就那麼像是端杯飲酒,娓娓道來,「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一杯敬故鄉,一杯敬遠方……」就像是唐詩宋詞,簡單的字句,卻就能準確的描繪出那種令人沉醉的意境。而後最後的落腳,卻是向一把刀,鈍入人心。那種氣魄,是穿越時空的。
姚貝貝狠狠的盯着俞曉手中的那張報紙,她很想直接搶過來看一看。
謝東張鑫這類大院子弟,都有些愕然,程燃什麼時候文筆這麼好了,這首詩裏面的一些東西,他們或許因為年齡體會不到,但是那種撲面而來的觸感,卻是全面接收的。
楊夏嘴巴動了動,眼神迷離,似乎在重新默誦,這足以寫入她此前新買的帶香箋,卻一直捨不得用的粉紅色筆記本里了。
雖然戴着一副眼鏡的王宇然不動聲色,但其實在文科方面他是和孫繼超不相上下的,而他也更體會到了這首詩更好的地方。坦白來說,這已經完全超過孫繼超的那首詩兩籌了!
柳英是完全的愣在當場,她只覺得今天的程燃就像是一個防不勝防的連環坑,而她在他這裏不斷爬起來又跌下去。
孫繼超則是漲紅了臉,看在場每個人的神態表情,他可是知道,剛才自己那首詩拿出來的時候,可沒有這等威力。
房門突然嘎然打開,這次眾人幾乎是待哺的雌鳥般同時轉頭,看向門口。
但讓他們失望的並不是程燃的去而復返,是張琳和柳軍回來了。
兩人看到眾人就這麼把他們給盯着,也有些意外,張琳不動聲色道,「噢,又是詩歌交流會啊……這一次是誰的詩啊……」
張琳把外套脫下來,柳軍接過去,然後朝眾人走了過來,她伸手摸着柳英後腦勺,「俞曉,你的詩啊?」
「不,不是……」
張琳將他手上的報紙接了過去,她看到報紙上內容的時候,撫摸着柳英頭髮的那隻手突然就遲緩了,柳英仰起頭來,面色古怪,道,「媽,你覺得,這首詩……怎麼樣?」
孫繼超突然開口,「張阿姨,你是文學上面的專家,你看看……這首詩,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識……」
俞曉有些慍怒,這孫繼超分明就是暗指程燃抄襲,而且說得非常隱晦,他不直接指出,以免顯得他小肚雞腸,點到即止,但卻完全表明懷疑的方向。
很多人一聽反應過來,對啊,這詩可不一定是程燃自己作的啊,沒準就是從哪個旮旯里謄出來的,他們閱讀量不夠,沒見過,但在張琳面前可就不然了。他們雖然對張琳畏懼,但是知道柳英這個母親,可是實打實有本事的人,本身還是省作協的會員,時不時也有一些詩集出版,雖然印數少,但名頭還是有的。程燃的詩拿到她面前,可就真的要原形畢露了。
誰知道張琳這個時候只顧着看詩去了,語氣敷衍,「什麼專家,我只能算是愛好者……」她這方面很謙虛,但越謙虛,其實本事越藏而不露。
「沒見過,此前沒見過……」她搖了搖頭,「難道是新晉的詩人?」她看向俞曉和柳英等人,「反正這肯定不是你們這些小孩們能作出來的。」
「這首詩,讓我想起當年啊……當年讀書時的寒窗,然後工作後不得不走出的故鄉……那些時候,生了你,我一個人在外地工作,你跟着你爸,現在想想,那些年真的還是不容易……」張琳一邊看,一邊道,「『一杯敬明天,一杯敬過往』,這歲月的酒,真是不好喝,卻也最能讓人痛飲,最是讓人迷醉。」
眾人看着張琳,完全一副不認識的樣子,這戴着厚厚眼鏡,以前板着臉嚴肅無比的「惡張阿姨」,今天竟然因為程燃這首詩攪動了心懷?她那雙厚瓶底鏡片裏面的小眼睛裏,有光芒閃動。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敬得好啊,走的路多了,見得風雨多了,看過的人事也多了,漸漸便知道有的人有的事是一眨眼就會消逝的,就像是你媽的老同學,還那麼年輕,結果去年就得病死了,在她的病床上,說起當年我們當知青的歲月,那是無憂無慮的時光,媽媽卻看她何嘗不是對這個世界懷着最深刻的眷戀,她最後痛哭起來,那是何等的無奈,該敬那時的自由,而更該敬畏死亡和別離!作者將這些都寫進短短的詩句中,但凝練的,卻是人生轉瞬即逝的無奈和悲涼……」
「如果只是到此為止,只是說明詩人閱歷上的豐富和對人生的感悟,到也沒什麼出奇的,關鍵是後面的轉折,顯出他心境上面的堅不可摧,面對這滾滾紅塵,「歲月變遷何必不悔,塵世喧囂怎能無愧?」,是拷問,是經歷了之前敬朝陽敬月光,敬故鄉敬遠方,敬明天敬過往,敬自由敬死亡,近乎於對一生的總結之後的一個上升到終極問題的拷問。如何面對這歲月變遷,塵世喧囂,八苦人生的一個質詢……」
張琳深吸一口氣,道,「而破題點,就是本詩那最後的一段話——」
「在疾風駭浪的生活波瀾,和粉身碎骨般的苦難磨礪面前——生死,無畏!」
「無所畏懼。這不正該是對待人生的態度嗎,可有多少人又能做到呢?恐怕沒有多世輪迴般的修行,不敢輕開此口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