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翁一臉的期待，玄遠不着痕跡地往後挪了幾步。

    瞥了瞥草屋旁邊的枯井，他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老丈，這裏放眼望去全是風沙，除了你以外，應該沒有其他人還健存了吧？」

    「當然還有！那裏可還有着一座山城！」老翁指了指黃沙漫天的遠方，「雖然山神大人不在，導致法域日漸崩散，但四大巡山使者還在。」

    「當初，他們在山神大人離開後，立刻通告所有生靈向着山城聚攏，一起抵抗法域的崩散。」

    玄遠眉毛一挑，言語裏帶着好奇：「那老丈你這麼還待在這兒呢？我看這裏一片荒涼，指不定就存在一些大危險，你倒不如跟着我一起到山城裏去。」

    「不不不。」老翁搖着頭連聲拒絕，「要是想要搬走，當初我早就搬了，只不過因為......」

    停頓片刻，老翁嘆了口氣：「唉，往事不想再提，道長還請見諒。」

    「當然，老丈你不願說就別逞強。」說完，玄遠也不再多言，只是偏過頭盯着草屋旁的枯井發呆，仿佛那裏有什麼東西吸引着他。

    看到這一幕，老翁眼神閃了閃，長滿褶皺的臉看不出喜怒。

    半晌，他拄着拐杖走到枯井旁邊，拍了拍水井邊沿，感慨道：「以前，這口井可沒有枯竭。每到傍晚的時候，它就會冒出一壺左右的清水，對於我們這樣的靈體大有裨益。」

    「不論你多累，只要舀一口喝進肚裏，整個人立馬精神抖擻起來。」

    「只不過，自從山神離開後，這口井的清水就很少產出。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起，它甚至變得兩三天才擠出一滴清水出來。」

    說完，老翁轉過身看向玄遠：「後生，我看你一直盯着它，要不你也來嘗一口？恰好，這裏已經積攢了一小壺。」

    玄遠沒有動，就這樣直愣愣地看着老翁。

    老翁盯着玄遠看了一會兒，隨即洒然一笑：「後生，你要不想喝，我這裏也就沒什麼能夠招待你的了。」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之前不是想喊我一起去山城麼？我是不去了，但如果你要去的話，就趁早吧。夜裏，這片荒漠可不安生。」

    玄遠聽完老翁的敘述，笑了笑：「既然晚上這片荒漠並不安生，老丈你何不跟着我一起進城？」

    老翁臉色淡淡：「老朽在這裏住了這麼，也沒見我出什麼大事；倒是後生你，要是再不走的話，等天色一黑，恐怕就走不了了。」

    玄遠只是搖了搖頭，目光灼灼地看着老翁。

    「呵呵，請你暢飲清水，你不願意；提醒你早點走人，你也不答應。」老翁嘴角微翹，重重地拍了拍井蓋，「看樣子是你們不老實，想要找個伴兒來陪你們。」

    話音剛落，老翁的身體猛地爆發出一陣強烈的光芒，等玄遠再次看清，出現在眼前的，儼然是一隻神通鬼。

    神通鬼，智商堪稱冥界翹楚，極具魅力和感召力。喜歡說神話，做鬼事，誘惑世人走火入魔，斬離人道專行鬼事。

    頭束高髻，身披長袍袒胸露腹，兩道赤色綢帶宛若游龍環繞周身；腳下一朵血紅浮雲，臉上一張虛影面具，神通鬼肅然地盤膝坐在浮雲之上。

    最令人矚目的，還是它周身散發的一股奇妙氣息。

    宛若山間清風的吹拂，又宛若山澗流水的清響，給人一種祥和寧靜的感覺；然而，等你想要與之親近，原本的寧靜祥和卻又開始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說不出的威嚴。

    蒼翠山林轉為巍峨高山，山間流水化為天塹瀑布，大地之穩重，流水之浩蕩，天威盡顯！

    感受着與神通鬼本身格格不入的氣場，玄遠驚疑不定：「你竊取了山神業位？不，區區鬼物怎麼能夠抵擋浩蕩神威！」

    「竊取？不，我就是山神。」形象轉變，神通鬼說話的方式和語氣也隨之一變，聲音渺渺，說不出的神聖。

    甚至，就連這方法域都因為他的幾句言語而產生共鳴，道道山河之意圍繞它的周身，幻化出水草林木，鳥獸走魚。

    這番話竟然還得到了法域的認可！看樣子它所言確實不虛，不知道用什麼手段獲得了山神業位。

    難怪甲寅天神在消滅山魈後，還要多行一事，將眼前的這隻神通鬼重傷。畢竟，神位遭到妖鬼褻瀆，同為天神的他很難做到熟視無睹。

    玄遠眉頭一皺，隨即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不管你是不是山神，你現在應該被甲寅天神傷得不輕吧。」

    神通鬼沒有出聲，看不出面具之下是何表情。

    玄遠瞥了一眼血色浮雲，察覺到它正悄然伸進枯井之中，臉上不由得再次泛出一絲笑容：「我不知道這水井到底是何神物，但也不難猜出，它和你恢復傷勢有很大關係。」

    說完，玄遠頓了頓，這水井怎麼還沒動靜？

    神通鬼似乎看出了玄遠的意圖，面具下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你是在等它們裏應外合嗎？可惜......」

    話音未落，神通鬼修長的手指對着玄遠搖搖一點，天地間驟然下起了豆大的雨水。

    雨水漆黑如墨，散發着濃郁的不詳，直直地向玄遠奔襲而來；更為糟糕的是，玄遠甚至產生了一種避無可避的感覺！

    是因為它竊取了山神業位，掌控了這方法域的原因嗎？

    然而，就在玄遠打算硬抗的時候，天上的黑色雨水陡然四散而開，在玄遠周身淋了個遍，卻不見玄遠自己身上沾上一滴。

    情況突變，但玄遠卻沒有任何停頓，立馬反應過來，將手中早已醞釀好的一團風火扔向井邊的神通鬼。

    與之相反的是，驟然間遇上變化的神通鬼卻有些發愣，直到風火臨近身前，它才氣急敗壞地將一隻環繞在周身的兩條緞帶扔了出來。

    似乎對赤色緞帶極具信心，也不去管結果如何，它神情慌張地轉過身，口中不知道頌念着什麼口訣，下一刻，一道令牌從它胸口浮現而出。

    強烈的光芒自令牌表面爆發出來，射向枯井之下。

    就在此時，三道聲音先後響起。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