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名宗 第二十六章 真定遇兇險(1)
厲媯得意的繞着北鶴行兜着圈子。
「北大俠生的一副儀表堂堂的好相貌,又是一身好武功,只可惜這左半邊臉已盡數毀了。便是再多一道傷疤也不稀罕,我只要你右邊臉上留下一道疤痕,就算你償了昨夜之事,你我恩怨兩情如何?」
北鶴行呆立在原地,半晌不說話。
厲媯猜定他心裏不情願,益發肆無忌憚的去挑撥激將,只盼他回心轉意,能帶自己一同上路。卻不料,北鶴行突然嘴角一揚。
厲媯預感事情不妙,急忙伸手去北鶴行右臉,「不要——」可已然來不及了。
她只感到周身狂風一帶,指尖一涼,銀光乍現,旋即隕滅。
北鶴行巋然不動,厲媯身上輕紗未止,伸出的手離他的右臉只差寸許,那原本完好的半張臉上銀霜蔓延,復又融化,拖帶着一道血紅的刀口慢慢舒展開,殷紅的鮮血沁入冰水,像寒冬里綻放的臘梅,盛開,絢爛,凋零,逐水而下。
那女人臉上的神情起初驚訝,進而恐怖,傷心,悔恨,終於定格在絕望。厲媯慢慢低下頭來,放下伸出的手臂,撕心裂肺長叫一聲,風簾飛舞,屏風震動,屋檐下燕雀紛飛,不爭氣的淚水便順着臉頰流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
「掌柜的還有何吩咐?北鶴行但凡能做的定當盡力而為。」北鶴行此時的冷漠,如他手中那把金刀,仿佛自戕如殺敵,流血容易過流淚。
厲媯癱坐在地上,掩面而泣。大凡愛到骨髓,又涉世頗深之人,對待感情原不似小家碧玉,初出閨閣的姑娘一般謹慎青澀。想厲媯一介弱質女流,飽經江湖風雨,世態炎涼的摧殘,能到今日立下一份營生,也頗具有些老辣的手段。所以,骨子裏便有一股愛憎分明之情,一往無前的執拗。此時北鶴行絲毫不留餘地,她難免心有不甘,因愛成恨。
厲媯心裏恨不得再放出狠話,要北鶴行的手,要他的腳,要他的人頭,更要了他的心。可萬一又像剛才,他果真一言不發便從了自己的心愿,厲媯心裏又是大大的不願意,萬千委屈和煩惱,皆因自己愛恨兩難,於心不甘。
「若掌柜夫人沒有別的事,在下便告辭了。」說着,北鶴行推門而出,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幾滴鮮血染紅了地毯上的牡丹花,厲媯用顫抖的手指捻了一下,失神的含進嘴裏。
北鶴行下了樓與謝重九會合,臨行前叫來小二要把昨日一應摔壞的桌椅賠償了,那店小二卻如何不肯收,只說老闆娘如此交代,不敢擅作主張。
北鶴行到門口一聲長哨,那匹通身火紅的赤狐兒應聲而來。謝重九與元宵自買了馬匹,一行人就此上路。
厲媯在高樓上出神的眺望着北鶴行的背影,看的傷心便垂下眼皮,復又抬起,落下,如此反覆了七八回。直到路的盡頭,那一抹紅色和影子再也沒有半點蹤跡。
這一日,一行三人來到了北直隸的真定,尚未到城中心,就看見大街上人頭攢動,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其中看得見的,詩禮簪纓子弟便有兩成,讀書致士,頭頂四角方巾的讀書人亦有兩成,余者藍色染領的平頭百姓,粗布麻衣的莊稼戶,叫賣的貨郎佔得大多數。更有濃妝艷抹的公子,身穿大紅大紫,朱唇粉面,纓絨簪發者走街逛市。
看那叫賣的,聲嘶力竭攬客多;挑揀的,篩篩選選仔細看;果攤前,瓜果梨桃剛離枝;魚肆中,龍王子孫腥膻濃。名樓仙闕,數不清的紅燈翠匾;酒肆食淌,亂人眼的旌旗布幌。到底是,口內錦繡太原城,口外花花真定府。市列珠璣如流水,戶盈羅綺似雲浮。
「好個花花真定府,比之前幾年又繁華了許多。」謝重九牽馬走在街上,不禁讚嘆道。
北鶴行因赤狐兒太過招搖,早在進城之前就放它而去,自行與謝重九徒步進城。此時於周遭勃勃生機,一片繁華之鄉視而不見,只慢慢的趕着路。
「公子,公子!」
此一行三人此刻走在鬧市中,被人群擠得左閃右躲,謝重九隻顧看周圍,卻把柔弱的元宵落在了後邊。聽見她叫自己,方才發現她已被落下幾丈遠,獨自在人群中掙扎,像深陷激流的柳條。
謝重九趕忙擠過去,一把抓住她的纖纖玉臂,將元宵拽到自己跟前。元宵像得了救命稻草,緊緊摟着謝重九的胳膊不再放手。
「公子別丟下元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