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一程 第94章 玖拾肆
我呆了呆,沒有作聲,它也毫不在意,語氣像極了那種勸人迷途知返的說客,繼續說道:「其實這片峽谷特別大,即便是阿征也沒有逛過所有的地方,我又不能跟它一塊走,你若是留下來,它以後便不會寂寞了。」
我沉默的低頭看着地面,思維無意識的轉了轉,突然開口:「按理說您活了那麼多年,修為深不可測,那麼幻化人形對於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才對。」
老樹笑了笑,從它的聲音中終於聽出了些許悲涼與無奈:「我原本就只是一棵扶桑樹罷了,一次機緣巧合之下,我便在這裏扎了根,本來這種天氣扶桑樹是不可能活下來的,但是這裏的陣法卻逼迫我度過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隨着歲月的流逝,我對世界慢慢有了感知,我欣喜的感受着我所能觸摸到的一切,當時很開心,甚至從未想過這是噩夢的開始……」
老樹頓了頓,聲音又重新變得無悲無喜,聽上去淡漠極了:「我活了很久很久,早就不想活了,可到現在我還在這裏,這個陣法賜予了我們生命……若是你傷好之後,有興趣到下面轉轉,你會現有許多地方都長着各種各樣的花草樹木,並且都與我一樣,活是不想活了,死也死不了,還有這見鬼的天氣!我原本應該在東方暖陽中長大,但我卻必須要在這裏感受千萬年的寒冷。」
聽到這裏,我終於嚴肅起來:「什麼叫作死不了?」
老樹沒反應,過了許久,魏青征卻轉過頭來,開口解釋道:「年幼時我靈智還未全開,有天半夜阿樹還在睡覺的時候,我突然醒了,當時還很小,所以阿樹從不讓我到下面去玩,出於好奇,我就到邊上看了一眼,結果一個不留神,便摔了下去,我以為我死定了,可是在黑暗中過了很久,逐漸醒來的時候便看到了阿樹。
它亦是看到了我的醒來,臉色也從一開始的悲慟變成難以置信,後來才是驚喜,看我臉色有些不對勁,還反過來安慰我,能活下去就行了,不必深究太多。」說到這裏停了下來,我暗暗猜測接下來要訴說的東西對於它可能至今還是心中的一抹陰影。
正想勸它不想說也可以不必勉強的,可看它雖然在掙扎,但眼中的堅毅卻讓人難以忽視,便不動聲色的聳下了肩,靜靜的看着它,不再說話;存活於世上的千萬生命,只要活着就必定會遇上坎途,有些人努力一陣子也就邁過去了,有些人可能一輩子也無法釋懷,看它這模樣……想必是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果然沒過多久,對方便略微忐忑的開了口:「我們貔貅一族雖是瑞獸,多數時候能幫人逢凶化吉,但是死而復生、長生不老在我們看來,卻是極大的凶兆,這一點……即便我從未回歸族內,這種信念也是與生俱來便存於心中的,然後……」他頓了頓,似乎想停下來,但不過三息的時間,便還是說了下去:「我意識到我死不了是在很久以後,那時候我的心情很慌張,也因為心裏的那種感覺……說真的,我曾經視自己為族內的恥辱。」
我倒是沒覺得有多意外,雖然說是神獸,實力也確實與許多法力高深的修煉者都能一拼,但嚴格來說,它們其實並未成神,畢竟神可是傳說中的存在;然而之所以傳言它們是神獸,那是因為大部分神獸族中都十分團結,對於外來者它們也許會勾心鬥角或是正面交鋒,但族內卻是極其和諧,縱然偶爾會有族中神獸會兩兩不對付,但只要危及族中,便會一致對外,在這方面,六界對於神獸都是持以佩服的態度。
魏青征可能已經沉浸於過去的回憶之中,對於我充滿感嘆的聲音沒有給予絲毫注意,神色痛苦的繼續說道:「那段時間……我真的很害怕,為了不讓自己成為族中的污點,甚至嘗試了……多次自殺。」
它說到這裏,才終於觸動了我,我怔怔地看着它,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那是我一直奢望的毅然。魏青征能為了心中未知的信仰,甚至連命都不顧忌了,縱然這點在我看來十分的傻,但又何嘗不讓人嚮往;就像是我,活在世上了無牽掛,沒有能讓我為之堅持下去的東西,活着也無異於是行屍走肉,若不是樞哥哥他們一直在身後,我也活不下去,當然也沒那麼大的勇氣去赴黃泉。自殺哪有那麼容易的。
也是因為這點我才會對這頭一直被圍困在這裏的魏青征感到自內心的羨慕,能為一個從未謀面的貔貅一族而甘願舍了命,這在我看來是絕對不可能的;反觀我,不敬鬼神,不信天地,想找個寄託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