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我還是點了點頭，我瞞着小戈他們獨自面對西華帝君，是怕他們傷心，可奚吾不同，我死了他不會傷心，雖不知他此舉意義何在，但並不妨礙我接下來的事情，所以也就聽之任之了。

    奚吾笑了下，年輕的面孔下隱隱透出幾分疲憊，當時我只覺得他剛醒來，可能精神不大好，所以直接切入主題，速戰速決：「那麼……關於我爹娘你知道些什麼？」

    他猶豫了半晌，許久都沒給出答案。

    我嘖了一聲：「有什麼難說的？早說完你早點休息吧！你臉色不大好誒！」結果那廝卻像是得到一個台階似的，忙不迭地說道：「那是！要不看我剛醒來的份上，先放我回去睡一覺？」

    我眼神凝了凝，像是在判斷他話中的真假，但我自己知道……這個答案我今天必須要知道，爹娘既然無事，又為何這麼些年不來尋我？因此我看了他一眼後，還是道：「抱歉，這件事情對我很重要，我必須知道。」

    他滿不在乎的笑笑，但依舊在避開我想要的答案：「即便我會死？」

    我扯扯嘴角：「你不會死，否則便沒有後面那個要求。況且……說到底，你生與死都與我無關，不是嗎？」

    他愣了愣，這回可能真的有些意外：「為什麼？玉里你並不是個涼薄的人，不會輕視每一個生靈，那你為什麼如此……」他頓了頓，眉頭擰緊，仿若在思考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笑了起來：「你討厭我？」

    我撥餃子的手突然僵住了，然後未等我抬頭，便聽見他笑了起來：「看來你是真的討厭我，能說說原因嗎？接下來咱們還得結伴而行，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的隔閡太大。」

    我看向他，然而他眼底只有一覽無餘的誠懇，我嘆口氣：看來我要學的還是太多，廟裏邊不需要耍心機，到了外邊實力更是遠超常人，自然無需刻意掩飾，但面對奚吾，我便只能落於下風了，論仙力，奚吾身為凡人，即便他投胎轉世數萬次，見識再廣闊，他也只是個凡人，因此在這方面，我可以輕鬆碾壓他。

    可我與他沒必要用上仙力，一旦如此，那麼可以意料的，接下來的氛圍絕對不會好；那麼我們便只能憑各自的腦袋，我與他的腦袋瓜子其實並無二致，但他遊走人世繁華，算命師又是最考驗眼力見的，再有，行走世間，妖魔鬼怪皆能碰到一二，若是良善的妖怪倒也罷了，若是碰上殘忍成性的妖怪，偏偏又沒有一技傍身，便只能拿出舌燦蓮花的看家本事，見鬼說鬼話，見人說人話，

    奚吾轉了這麼多世，這些事情想必碰到過幾次，並且早就練的爐火純青了。因此，我未打算再與他多加周旋，索性將筷子一擱，直截了當地說：「你手上沾了血，並且不止一條。」

    奚吾笑笑：「這不正常嗎？頭頂上那群仙，妖魔鬼怪自不用說，神就更不必說了，你以為他們怎麼登上那個境界的，他們踏着累累白骨、淌着血水，一步步爬上去的，還有你，你敢說自己手上沒沾血嗎？你吃的雞鴨鵝肉，它們上一世或許就是凡人，你覺得殺了它們是沒關係的嗎？」

    我噎了噎，仔細想了下，才驚覺自己似乎是被繞進去了，於是便不在這個問題多做牽扯，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感覺：「不，我今生所作的皆是殺業，而你的……卻是殺孽。」他半勾的笑容僵住了，半晌才恍恍然：「你所言極是……每個孩子出生的時候都是最純淨的，因為他們的罪孽在地府里已經贖完，但我不同，因為一些事情，我只能不斷地轉世，每一世所牽扯的因果都不會消失，當它們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便是我的盡頭。」

    他嘆口氣，拿着木筷戳了戳碗裏的餃子，卻已然沒了方才的好興致，半晌，才蔫蔫道：「好吧，我知曉你想問什麼。但我所知不深，那碗『乞漿得酒』便是你爹娘給我灌下的，他們跟我說你最近會來，但你碰上道死劫，他們沒有辦法幫你，也沒有辦法來見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好好照看你，儘量的護着你。」

    說到這，又長長地嘆口氣，艷羨的掃了我一眼：「但顯然他並不相信我，他讓我將這交給你！」說着，便從手袖裏扯出了個東西，我手忙腳亂的接住後，定睛一瞧才發現是塊木牌子，上面什麼都沒有，紋理略顯粗糙，無論怎麼看……這都是一塊簡單樸素的木塊，於是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連忙擺手：「我絕對沒李代桃僵，它確實只是一塊兒簡單的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