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自己的手，微微閉了眼睛。

    她在逐步恢復記憶，他能看出來。

    但她最先想起了的依舊是那個凰荼，所謂的左天師……

    在她的記憶零星碎片裏，都是那個人的存在。

    原來在她心中那個凰荼一直是第一位的……

    而他——

    在上界他是她的任務，是她想要復活那個人的薄弱希望，她也只把他當成一名晚輩……

    只有他好死不死地跌了進來。

    萬劫不復！

    情不知何時而起，而一往情深。

    他以為在這修羅界，她失去所有的記憶是老天給他的一個機會，一個他和那個死人競爭的好機會……

    沒有年齡這道坎，沒有凰荼這個人，憑他的本事，他要讓她愛上他，徹底愛上他。

    這樣她以後就算恢復了記憶，因為真正愛了也不會離開他，最多被懟幾句，最不濟被她打幾掌，他都能忍受，也有這個思想準備。

    只是沒想到……

    她愛凰荼已經愛到了骨頭裏，成了她的潛意識。

    而自己和她之間的感情，就像水中月，投一顆石子就徹底消散了……

    「我告訴你，帝拂衣，你做夢！我這輩子只愛左天師凰荼一個，生是左天師的人，死是左天師的鬼！絕不會嫁給你的！

    「帝拂衣，你走吧！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看到你就噁心！」

    ……

    原來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替代她心中的那個人……

    他失敗了！前所未有的失敗——

    「顧惜玖，原來終究是我強求了——」

    他低語，猛然嗆咳起來，那咳聲一聲聲催命似的急，仿佛要把肺咳出來。

    他的咳聲在這荒涼的密林中愈加孤寂，然後引來了十幾頭有些發狂的凶獸……

    如在平時，這些凶獸自然威脅不到他，但現在，他連站起來一戰的意願都沒有，凶獸越圍越近，越圍越近，漸漸的露出了它們的發着寒光的獠牙……

    ……

    顧惜玖覺得自己大概是這世上最矛盾的人。

    明明對那個人很氣很恨，想要和那人一刀兩斷，但她腦海中盤旋的都是他的模樣——

    初見他時的模樣，他說是她未婚夫的模樣，他笑吟吟調戲她的模樣……最後是和他決裂時他的模樣……

    不知不覺她就回到那家客棧，不知不覺就回了那間屋子。

    這屋子也是帝拂衣為她租下的，她如果有志氣的話，就應該扭頭就離開，將這裏乾脆利落地退掉，那才能顯出她的傲骨她的傲氣。

    但她回到那間屋後，心裏莫名貪戀，就不想離開了——

    她告訴自己說，今日太晚了，她一時也找不到其他屋子，就暫時住在這裏，明日再找新住所也不遲。

    住下是住下了，但她坐臥無心，心緒不寧。

    人雖然在打坐，但耳中卻情不自禁傾聽隔壁的動靜……

    帝拂衣就住在她隔壁，他只要回來，開門聲她必然能聽到的。

    但她聽了足足一個時辰，也沒聽到隔壁傳來半絲動靜。

    她是帶着雲煙離瞬移回來的，所以速度快了很多，但過去了這麼久，他也應該回來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