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歌 第九十七章 覆舟(二)_頁2
將領不顧狼狽逃竄的雜兵,一直向前,直衝營寨最中央的幾座華麗帳幕。卻不防被橫向湧來的一隊步卒給糾纏住了。他惱怒地咒罵着,提起長槊刺死了幾名迫近的士卒,大聲喊道:「諸軍不要耽擱,並力向前!不要走了陸遙和劉演!」
許多部下們隨着他一起高喊:「不要走了陸遙和劉演!」
數十人、上百人齊聲高呼,聲音傳到了王浚耳中。
王浚一提韁繩向前幾步,喜形於色地道:「找到陸遙和劉演了?」
王浚身為千金之體的當朝大員,自然不會隨着將卒們一起衝鋒。他揮刀下令衝鋒之後,策馬奔了幾步,就緩緩減速墮在後方。
按照之前的計劃,第一批衝擊敵營的以王浚的親衛重騎為主,大概有一千騎的兵力,余者都跟隨在段文鴦的身邊,簇擁着王浚。他們隨時準備視戰況的變化投入前線,或者繼續打擊敵人,或者發揮騎兵的機動力進行包抄和搜捕。
此番奇襲常山,關鍵不在對晉陽軍的殺傷數量,而在於其首領劉演和代郡軍主帥陸遙。只要將這兩人控制在手,既可以威逼晉陽與代郡兩方就範,也可以上書朝廷,將之斥為擅自動兵侵入鄰州地界的奸佞之徒,無論怎樣操作,主動權都掌握在自己手裏了。
想到劉演與陸遙很快就要落入己手,王浚簡直沒有辦法遏制自己的快樂心情。他用刀鞘啪啪地拍打着馬鞍,大聲號令其餘的騎兵們分散開去,一方面馳突敵軍側翼,另一方面斷絕敵軍的退路,務必要將其主將擒拿到手。
王浚雖然並不擅長戰場指揮,但在己軍大佔上風的情況下,這一連串命令還是有模有樣。至少他自忖絕無破綻可言。
可是,他連聲號令出口,四周的騎兵們卻並不稍動。
「愣着幹什麼?速速出兵,否則就錯過了戰機!」王浚惱怒地喝道,揮起馬鞭就打。
往日裏,他操縱這些胡兒如臂使指,莫說責打,生殺予奪俱都不在話下。但今天突然一切都不同了,王浚的長鞭尚未落下,鞭梢就被一名鮮卑騎士單手攬住,稍一發力,猛地奪了過去。
「大膽!」幾名扈從騎士平日裏眼高於頂,看那鮮卑人如此無禮,頓時勃然大怒。他們縱馬急衝過去,想要將之殺死,但還沒來得及動手,周邊的鮮卑騎士同時發難,數十條長槊一齊探出,頓時將那幾名扈從騎士身上各穿了十七八個洞,還把屍體硬生生地從馬背上抬了起來!
怎會如此?王浚驚駭欲絕。而其餘的扈從騎士們紛紛拔刀,將王浚護衛在垓心。
眨眼間,整支隊伍分成了內外兩圈。內圈是王浚本人和為數不多的扈從衛士。而外圈則是虎視眈眈的段部騎兵。
「段文鴦!段文鴦!這是怎麼回事?」王浚大聲吼道。他已經本能地意識到,將會有難以置信的可怕局面發生,僅憑着最後的理智強迫自己保持尊嚴。他的聲音素來洪亮,可惜此刻帶着三分顫抖,突然間就不復昔日威風。
段文鴦越眾而出,冷冷地看着王浚。
過去的許多年裏,王浚將這名青年勇士當作自己豢養的無數頭兇惡猛獸之一,一次次次地因為猛獸撲食而暢意歡笑。在王浚眼裏,段文鴦與他思慮深密難測的父親不同,粗魯莽撞而又思慮簡單,是自己最得力、也最操縱自如的一頭猛獸。可現在,這名被賦予最大程度信任的鮮卑將領竟然對自己反戈相向?當他本人面對這頭猛獸的時候,王浚只覺得恐懼。
他抽出腰刀想要威嚇段文鴦,卻又害怕會惹得段文鴦暴起,忙不迭地將刀垂下:「你說!你要做什麼?難道你們是要叛亂?要造反?段部鮮卑竟然忘記了我多年恩養之德、段務勿塵竟然忘記了我們的翁婿之情麼?」
「大將軍……」應答的並非段文鴦,而是方勤之。此刻這名商人哪還有半點畏縮的神色,他揚鞭指着王浚,高聲喝道:「遼西公身為大晉子民,段部鮮卑上下,無不是大晉的忠臣,多年來尊奉朝廷號令東征西討,何來造反之說?倒是你王浚彭祖!元康九年時,你與賈后勾結,協助宦官孫慮毒殺太子;永興元年,你借着中樞紛亂的機會,謀殺幽州刺史和演,自領幽州;今歲,你先在草原上攻打同為朝廷部屬的代郡友軍,又來常山偷襲并州友軍。這種種狂悖之舉,眼中哪裏還有國法綱紀?不是造反是什麼?時至今日,還談什麼私誼?段部所行所為,並非出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