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下，楚文立與韓心對視一陣，隨即兩人一齊放聲大笑。

    韓心將接近配槍的右手挪開，他知道，既然楚文立已經出現，那麼他們逃走的可能基本已經斷絕。

    這個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師師長的上校，絕對一個容不得他韓心小瞧的人物。

    楚文立從容不迫，不過也是，此時此刻也的確沒有什麼能夠讓他緊張起來。

    他帶着笑，開始如數家珍的回憶：自三七年來，你我相識，不，應該說自從你韓心的大名從第二戰區雀躍，我就已經想着與你結識，只是在你化名為韓偉的情況下認識。

    起初，我是瞧不起你的，一個中途插進三八八團這個辣雞隊伍的團長，自然而然的，不會使人多想。

    不過暗沙總是埋不住真金，你韓心還是脫穎而出。

    重疊伏擊，乃至遠定縣城一戰，讓我對你刮目相看。

    接着我就總是下意識的和你比較，你也知道，年輕人嘛，總是血性方剛，爭強好勝的，平日在軍校，我可都是名列前茅的。

    接着你竟然申請去南京參加大家明知是九死一生的南京保衛戰，說真的，我當時就自感到有些愧不如。

    不管你當時想殺敵報國也好，還是其他的意思也罷，但是我知道，我已經輸了，至少在勇氣上輸了。

    但是我不能輸，我楚文立一生更是不會認輸，所以我也跟着去了。

    我知道你的狀況，我也不能走後門，所以我拒絕了張自忠學長的好意，帶着部下參戰。

    ……結果是慘烈的，我三五八團死傷殆盡，眼見着就要滅亡。

    當時的我是絕望外的，加一點點後悔，我就想着啊，這還沒有分出勝負呢！就這麼死了，太不甘心了。

    ……然後你就從天而降，拼命的救出了我和兄弟們。我是欠你一條命的。

    接着……接着南京保衛戰結束了，而就在我認為自己已經做的非常出色而借着你的光坐在師長的位置上躊躇滿志的時候。

    你韓心，卻又遠赴戰場，參加了徐州會戰……

    呵呵呵呵……

    楚文立停不住的大笑，捶打着自己的胸脯，「兄弟，你贏了，無論是在勇氣，還是民族氣節。

    真的，我輸了，不敢相信，我楚文立也會有認輸的一天，可是我是真的心服口服啊兄弟！」

    看着忽然有些癲狂的楚文立，韓心神色不為所動，笑道：「不，其實你贏了！」

    「我贏了？」楚文立怔住。

    「成王敗寇，難道不是嗎？」韓心攤手道，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楚文立等人。

    「不，不，我輸了，不過也沒有全輸……」

    楚文立說着韓心有些聽不懂的話語。時間流逝，韓心甚至能隱約地聽到從不遠處傳來的吆喝聲。

    追兵將至，韓心苦笑，心中微微一嘆。

    楚文立也望了望遠方，然後揮揮手，原本還圍困着韓心的眾人立馬散開。

    韓心呆住，露出吃驚之色。

    楚文立笑道：「兄弟，這回可是看到你吃驚一回了！」

    「……為什麼？你我是軍人，軍人的身份，若是站在了敵對面，完全不必要顧及兄弟情誼，你知道，我不會怨你。」

    韓心沉聲，楊依靈目露不解，男人這種生物看來也是不太容易理解的，無論是願意放韓心走的楚文立，還是被放反而勸說對方大可不必放了自己的韓心。

    「沒什麼，因為我不想就這麼輸了！」

    楚文立退來身子，聽着不遠處的喧鬧聲，笑道：「快點吧！不然我就是想放你們走，恐怕你們也走不掉了。」

    「多謝！」

    韓心拉着楊依靈，也沒有多矯情，向着城門外大步離去。

    「兄弟，記住，戰場之上不必留手！」

    楚文立的聲音遙遙而來，韓心低聲回應，「放心！」

    已經出了城外，雖然闊別一年多，韓心還是輕車熟路的就向着晉察冀根據地方向奔去。

    危險解除，楊依靈認識楚文立，卻不知道楚文立與韓心之間的交情，不解道：「心，他為何會放了你？難道他不知道國共遲早對立，你們總會成為敵人，放走你就是放虎歸山嗎？」

    「因為我救過他的命！」韓心笑道。

    「就這麼簡單？」

    韓心沉默了片刻，看着有些天真的楊依靈，想了想，又笑道：「因為他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保家衛國的血性戰士！」

    楊依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擔憂道：「那，他放走你，他自己不會有什麼事兒吧？」

    「放心，楚兄是個聰明人，他會給自己準備好後路的。」韓心笑着道。

    ……

    朱常帶着人趕到，楚文立自然在韓心前腳離開的時候後腳就走了。

    這城門處的人馬，是他早就換下來的心腹，就像韓心所說，楚文立也是個人物，審時度勢的能力很強。

    早在呂光偉把他從三八八團支開的時候，他楚文立就隱約地猜測出三八八團那些膽大妄為的傢伙想要幹些什麼。

    所以，他立馬暗中出動，讓自己的心腹替換下城門的守衛，機動行事。

    果然，事實如同楚文立所料，韓心被救走，守軍追擊，恰巧就要經過他負責把守的城門。

    於是，就有了剛才楚文立放走韓心的一幕。

    「你們，可有人從這裏出去？」

    找不到人的朱常向着守軍問道，剛才有線人說看到韓心與楊依靈向這裏逃竄，但是人到了這裏就不見了，他有些懷疑。

    不過守軍頭目的臉上並沒有什麼端倪，搖頭道：「沒有！」

    「真的沒有？」

    「你什麼意思？老子說了沒有就是沒有！」守軍頭目是八十八師的一個營長，級別不在朱常之下，外加上朱常特務營營長的身份非常不受待見，於是像是沒了耐心的吼道。

    朱常本人是個欺軟怕硬的傢伙，也沒敢頂嘴，道：「走，其他地方搜索」，灰溜溜地走掉。

    這一夜，滿城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