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銀行，他站在門口往裏瞄了幾眼，人不多，打量了一下身後，快步走了進去，找了個沒人的窗口湊過去：「同志，外國錢在這能換錢不？」

    營業員看了他一眼：「什麼錢？」

    老頭壓低了聲音：「英什麼鎊，紅色的，說是一塊值十塊呢。」

    營業員說：「英鎊可以換，十四，不過你得去中國銀行換，我們這不辦外匯。」

    老頭愣了一下：「十四啊？一塊錢給換十四塊？」激動的眼睛冒光。

    營業員說：「對，英鎊今天是一比十四，美元是一比六塊一，你要換就去中國銀行吧。」

    老頭啊呀一聲：「差這麼些？不說都一樣嗎？這咋差這麼些呢？丫頭，你幫我看看，我這是英什麼鎊不？可別是啥美的元啊。」把捏在手裏的錢遞了過去。

    營業員接過去打開愣了一下：「大爺你這錢從哪弄的？」

    老頭緊張了一下：「還管從哪來的啊？就和別人換的，這，沒事吧？」

    營業員拿着錢翻來覆去的看了看，說：「沒事，不是管你從哪來的，是你讓人哄了，這不是英鎊也不是美元，不值錢。」

    老頭就懵了：「假的呀？這，這防偽印啥的都有，你看看，你用紫光燈打一下。」

    營業員也是個有耐心的，反正也沒事，說：「不是說錢假，這錢是真的，不過不是英鎊也不是美元，聽懂了沒？這錢不值錢，國內也沒地兒換，咱們和這國不互兌。」

    老頭眨眨眼睛：「丫頭，你可別哄我啊，人家明明說這是英鎊，你不會是要沒收吧？」

    營業員瞅了他一眼，把錢扔出來：「我沒收你這個幹什麼呀？趕緊拿走。」

    老頭把錢抓在手裏問：「那這錢，值多少錢？」

    營業員掃了那張錢一眼：「估計，一毛多錢？幾分錢？反正不值錢，連根冰棍都買不了。」

    老頭張着嘴呆住了，心裏開始發慌，半天又問：「丫頭，你是哄我的是吧？是吧？」

    營業員說：「哎呀，你這個老頭，跟你說真的你又不信，去找別人問去，去中國銀行，別在這煩我啦。」擺了擺手。

    老頭慢慢站直身子，想吐口痰，又想起了剛被罰的二塊錢，想了想忍住了，捏着那張錢往外走，他要去中國銀行問問，這些人哪，不實誠啊，肯定是看他打扮是農村的，都想騙他。

    轉彎沒角的走了十來分鐘，終於找到了中國銀行。

    這會兒中國銀行沒有儲蓄業務，只做外匯管理，門衛把老頭攔住了：「大爺你有事啊？」

    老頭往後躲了一下，看看門衛：「我換錢，這不是銀行嗎？」

    門衛說：「大爺，誰讓你來的？我們這不對個人，是專門管外匯的，外國錢。」

    老頭揚了揚手：「我換英鎊。」

    門衛笑了，說：「喲，大爺你還有英鎊啊，那錢可值錢，換多少？」

    老頭說：「五百，人家說給十四，是不？」

    門衛往屋裏看了一下說：「今天好像是十四吧，這玩藝兒一天一變。我看看你英鎊來，我還沒拿過呢。」

    老頭小心的把手裏的錢打開給門衛看，門衛臉上的表情相當精彩：「大大爺，誰跟你說的這是英鎊啊？你讓人哄啦，趕緊回去找去。」

    老頭怔住了：「你也說不是？真不是？這，防偽印都有呢，你拿燈照照，你看這，印的皇上。」

    門衛說：「大爺，英國是女王，皇上是女的，你這上面是個男的，可能是嗎？誰唬你的呀這也太缺德了，趕緊回去找那人去吧。」

    老頭說：「那，那我這是啥錢？哪國的？能值多少？」

    門衛搖了搖頭：「沒見過，估計是哪個小國吧，肯定不值錢。」

    老頭拉住門衛的手說：「小伙子，我也不懂，要不我把這錢換給你吧，你給我個本就行，八百，我一分錢不掙你的，行不？你再去換，換多少我都不眼氣。」

    門衛愣了一下，說：「大爺你沒瘋吧？你這個八百？八塊錢我也不要啊，你趕緊，誰給你的你找誰去吧。」掙開老頭的手。

    老頭舉着錢說：「我真不哄，你一分錢都沒加，你行行好，我就換給你了，搭個車票錢我也認了。」

    門衛說：「你認了？你認了有什麼用啊，我不認，你趕緊走。」

    老頭說：「給我換了吧，當可憐可憐我，行不？我真是八百換的。」｜

    門衛不耐煩了，說：「你是我爹呀你說換就得換，你拿張紙就要我八百塊錢？趕緊撒冷的走人，再不走我叫警察啦啊。這人這麼奇怪呢。」

    邊上走過來人問：「怎麼了？」

    門衛說：「這老頭，不知道讓誰哄了，非得讓我給他八百塊錢，整的像我爹似的，張口就要我兩月工資，這是瘋了這是。」

    老頭說：「我沒哄你呀，我真是八百換來的，一分錢都沒加。」

    門衛從邊上拿起把笤帚：「來，我這個五百，換給你，你拿錢吧，干不？」

    老頭說：「這，這玩藝兒三塊錢，你憑啥要五百？」

    門衛說：「那你那玩藝兒幾塊錢憑啥要我八百？」

    邊上那人看了看老頭手裏的錢說：「不值，這好像是哪個小國的錢，五百，也就是幾分錢。」

    老頭怔了一會兒，突然激動起來，說：「你們合起伙騙我，騙我一個農民，一個老頭子，你們良心都讓狗吃了，八百啊，八百塊錢你們還不干，有這麼欺負老實人的嗎？啊？有嗎？」

    邊上那人對門衛說：「報警吧，這吵吵八伙的讓人看着不好。」

    門衛對老頭說：「大爺，你再不走我報警了啊，趕緊拿着你那錢回家，誰給你的去找誰，行不？」

    老頭自己在那兒磨怔了一會兒，突然點點頭扭頭就走，他要回去，去派出所把錢換回來。

    等他再坐客車回到歪頭山，太陽都要落山了，急火火的跑到派出所，進門就往所長辦公室沖，一個警察攔住他：「哎，你幹什麼的呀？」

    老頭脖子一梗：「我來換錢，說的把八百還我，結果也沒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