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師傅說：「大廠這兩年了也完蛋，聽說要改革了，市場經濟，計劃這塊慢慢就取消都得出去跑了，和小廠也沒啥差別，還不就是吃飯喝酒打回扣那一套。再說了，東西光有人要有屁個用，得拿回來錢才行啊，東西嘩嘩生產往外拉，一分錢拿不回來，早晚也是拉稀。」

    常師傅點點頭說：「現在這三角債是特麼有點愁人，這社會咋一下就成這樣了呢你說，早先前哪有這些亂事啊，那一拍胸脯一口涶沫一個釘，哪有現在這樣說話不算數的？那一個一個還是嘴啊？」

    大夥笑起來，劉洪亮嘟囔：「不是嘴是啥？」

    常師傅撇了撇嘴：「他媽個蛋蛋，我放個屁都比他們當數。」

    劉洪亮說：「所以師爺你就只能在下面幹活爬不上去唄。」

    大夥哈哈大笑，常師傅拿筷子在劉洪亮腦袋上敲了一下，也跟着笑起來。

    吃好喝好，李冰栗玟劉洪亮幾個收拾，這些人就點了根煙靠着暖氣坐着喝茶消食。幾個電工上樓去接着幹活。

    常師傅對小偉說：「床單廠那地方琢磨琢磨能行，那邊院大，養個三百四百頭豬肯定夠用，鍋爐現成的，院牆都是24磚牆，房子也夠用，有七八間呢，還有個小二層樓能住人當辦公室。」

    龔師傅拿牙籤剔牙，吐了一口說：「我記着院有口井吧？原先前打井我去釘過架子，那可是好東西，別給瞎了。」

    常師傅說：「對，有一口。確實行，那井有一百來米深是吧？大夏天水吊上來不能直接喝，得曬，那喝一口牙給你拔掉。」

    龔師傅扔了牙籤喝水，說：「百，不過當初挖的時候我記着是一百二，機井打了一百二，不過上水是八十六。」

    常師傅搖了搖頭說：「年頭多了，記不准了。」

    劉洪亮問：「咋知道多深的呀？拿尺量啊？」

    龔師傅笑着說：「那可不，一米一米量出來的，費老勁了。」

    劉洪亮就信了，驚訝的說：「是啊？那有啥用啊，這勁費的也不值當啊。」

    常師傅說：「笨蛋玩藝兒，還用量啊，往裏放管抽水不得焊哪，沒數啊？」

    劉洪亮恍然大悟，點頭說：「對對，把這茬忘了，師爺，那活也是你焊的呀？」

    常師傅搖搖頭說：「那會兒我和老龔還是學徒呢，哪輪得着俺們哪，那得成手大師傅干。俺們那會兒也就是混在邊上看着。」

    龔師傅說：「我幹活了，我師傅就蹲一邊看着了。」

    常師傅問：「你師傅姓啥來着？馬？現在還在不？」

    龔師傅搖搖頭說：「沒了，前年頭沒的，俺們幾個師兄弟給發送的，老頭一輩子沒兒沒女，老伴走了也沒找，這一走清楚了，啥也沒留。」

    常師傅點了點頭，說：「也算喜喪了，應該有八十多了吧？老頭那脾氣不是一般的爆，我還挨過他踹呢。我師傅比你師傅小點，現在身體也不行了，現在啊，老一輩沒剩幾個了，咱們成老的了。你師傅那房子給誰了？」

    龔師傅說：「我一個師兄弟拿去了，孩子正好結婚，大夥商量一下就讓他了，我拿了一套工具。」

    常師傅抽了口煙，說：「你們木匠還行，還能留套工具，看着也有個念想，俺們這行留啥？留個電焊機呀？人一走就球也沒有了。」

    龔師傅說：「現在也沒人講究啥師傅徒弟了，跟咱那會兒不一樣，門一關誰認識誰？過年能來你家坐十分鐘都算是處的好，就那麼回事吧，現在這社會，看不懂。行了，不嘮了，俺們過去了。」

    說着話龔師傅站起來，戴好棉帽子，和別兩個木匠師傅一起往外走，陳輝對劉洪亮說：「去送去。」

    劉洪亮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牛逼哄哄的說：「龔師傅，走後邊，我開車送你們。」

    龔師傅說：「有車呀？那可不錯。」四個人往後邊去了。

    常師傅也站起來說：「我尋摸一圈算算料，完了我直接就走了啊，明天一早過來。」

    小偉站起來說：「等會兒送送你吧常師傅。」

    常師傅往外走說：「我不用送，幾步道當溜達了，你們忙吧。明天一早你仨過來啊，在邊上看着點，弄完了再改麻煩。」從後頭出去了。

    砌火牆的師傅對黃老五說：「我也不歇了，再有個八小時就砌完了，錢找誰結？」

    黃老五眼珠子愣燈着說：「還能差你錢哪？小氣吧啦的玩藝兒。」

    小偉說：「多少錢？完了過來找我拿，儘量把牆抹平整點啊師傅。」

    那人點頭答應了一聲，去砌牆去了。

    黃老五對小偉說：「一共一百五，這就是冬天，要是夏天一百塊錢都用不上。」

    夏茂盛說：「這麼少？」

    黃老五說：「少啥？他這是出來掙外快的，在單位一天能拿着十塊錢啊？咱這頭算下來一天給了三十呢，夠他美的了。」

    小偉說：「老五，要是乾脆你幫我找幾個人把三樓給我弄出來得了，俺們這不太熟，工人不好找。」

    黃老五問：「弄啥？」

    小偉說：「把三樓那幾間辦公室都拆了，能行不？」

    黃老五笑着說：「只要不是承重牆就行，下午我喊人來看看，俺們礦建別的不多，就閒人多，給十塊錢能叫來一群。」

    夏茂盛坐下了身子說：「真的呀？那小偉，那頭後頭院裏直接弄了唄，再把後頭大門開了。」

    小偉說：「真的哈，行，老五，俺們那頭院子你知道不？」

    黃老五問：「哪啊？」

    小偉說：「就市政府西頭，隔條胡同，以前閒着的舊樓。」

    黃老五說：「邊上有個育紅班那塊是不？」

    小偉點頭說：「對，就育紅班後面那個院，算了，一會兒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那邊得找人收拾一下，直接交給你了。兩頭，我給你拿五百，花多少都是你的。行不？」

    黃老五笑着說：「肯定行啊，掙錢的事傻啊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