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點了點頭，確實有點冷，又不好像看熱鬧那些人一樣縮着脖子抄着手，聽了小偉的話就向骨頭館裏走過去，反正今天確實就是來參觀這飯店的，早看一眼也好。英子給倒上了開水端過來。

    這會兒小勇緩過來了，站起來還不能夠，但是臉色好多了，也能說話了。

    「操你個媽，啊呀，疼死我了，你記着，我不把，你弄進去我，跟你姓。嘶，我操，太疼了。」

    小偉樂了，走過去蹲在小勇面前看着緊張的他說：「別怕，我不打了。跟你說，你不用和我硬氣。你要完蛋了知道不？濫用職權，敗壞供電局的名聲和形像，你這身衣服可能是這輩子最後一次穿了。」

    小勇一抽抽臉說：「吹牛逼吧，你是誰呀？還扒我衣服，跟你說，這事沒完。我姐夫特麼就是所長，知道不？誰來也不好使。」

    小偉拿擀麵杖指了指骨頭館，嚇得小勇一閉眼睛。小偉說：「別怕，真不打你。你知道剛才拿電話那個是誰不？後面來那個打電話的呢？你這混的也不咋的呀。後面來那個打電話的，是你們龍城供電的老大，懂不？李主任。拿電話那個，是你們電業省局的頭，姓陳，記住沒？你今天撞槍口，不對，你是撞152榴彈炮口上了，這運氣，嘖嘖。哎呀。」小偉搖了搖頭，站起來掏煙點了一根。

    邊上這會兒圍了一圈人在看熱鬧，挨着做生意的感同身受，在那編排供電的各種不是，路過的行人就這聽一耳朵，那插一句話，現場氣氛弄的熱熱鬧鬧的，這冰天雪地的也都不嫌冷。

    那會兒居民用電一度電在三毛左右，但是商業用電差距就大了，一塊到一塊八的都有，行業不同電價也有差異，而且吃拿卡要在90年代再普遍不過了，裏面貓膩多的很。90年代最好的工作就是各個管理部門，老百姓統一稱為「卡油的」。

    主要是這一階段人們收入偏低，但消費則偏高，還不是一般的高，蒙特嬌半袖衫一件1800，老人頭夾皮鞋一雙3500，這放在後世都是不可思議的價格，買的人還相當多，錢要花，就要找地方掙唄。90年代後期，東北各地政府相繼開始反暴利經營，市場才慢慢有了合理的秩序。

    那時候物資剛剛豐富，市場剛剛放開，做生意是真的很賺，賣服裝的一個月賣個三五件就可以關店到處浪了，收入就是全民工人的n倍。好在那時候生活必須物資市場管理的相當嚴格規範，老百姓的生活成本相當低廉，維持着一種古怪的穩定。

    宋所長氣喘吁吁的趕到現場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分鐘。

    宋所長明顯剛才正在進行什麼友誼交流活動，嘴裏噴着酒氣，外衣鈕都扣錯了，大冷的天頭上冒着汗，擠進人群打量了一下情況問站在一邊的那兩個供電職工：「李主任呢？」

    那個小勇這會兒正被扶着蹲着，腿還是不敢使勁，一動就肉疼。他看到宋所長，掙扎着站起來叫了聲：「姐夫。」

    宋所長扭頭看了小勇一眼問：「咋了這是？」

    小勇指着小偉說：「我讓人打了。」

    被問話那職工指着骨頭館說：「人都在那店裏呢。」

    宋所長看了小偉一眼，對小勇說：「我先進去看看，一會兒再說。」扭頭往骨頭館走，那職工指着宋所長的前襟說：「所長，你衣服。」

    宋所長低頭看了一眼，把鈕扣解開重新扣上，抬手搓了搓臉，進了骨頭館，一進裏面，就看到李主任陪着一個不認識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子邊上喝熱水，店裏沒燈，有點暗，一個小姑娘站在一邊，沒有其他人。

    宋所長擠出一臉笑容走過去：「主任，你找我啊？今天咋到這邊來了呢？」邊說邊打量了一下飯店裏面，這家店他還沒來吃過呢。

    李主任扭頭看着宋所長，指了指飯店後間說：「你自己動手，看看這電錶是什麼情況。」

    剛才這一會兒，李主任已經從英子嘴裏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經過。中午這個小勇和幾個人到店裏吃飯，連酒帶菜二百多塊錢，結賬的時候想賒賬安老五沒幹，當時鬧的不太愉快。

    下午，小勇領着兩個供電職工過來查電錶，大家也沒當事，結果弄了幾下出來就說因為飯店用電超標措施不當電錶燒了，要賠償罰款，安老五哪能受這個，就吵了起來，小勇就直接把飯店的電給掐了，安老五就和他們撕扯起來，後面小偉他們幾個和老陳就過來了。

    宋所長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又不敢問，出門到供電職工那拿了工具，進來到飯店後間鼓搗電錶，就是把電錶拆下來查看裏面，這所長雖然瞅上去不咋的，但是業務還是相當熟練的。

    老式的機械電錶和現在使用的電子計數電錶區別還是相當大的，機械結構上也要稍複雜一些，裏面鉛封就有三個，如果用電戶動了鉛封那事就大了，罰款停電拘留一個也少不了。

    第一道鉛封打開是入電出電接線位口，第二道鉛封是電錶保險裝置，第三道鉛封是表內機械運轉部分，初級偷電在第一道封，連線，高級偷電就是在三道封，改動機械轉速。

    電業的鉛封是襯衫鈕扣大的圓形鉛坨，有三四毫米厚，上面有個橫着的貫通口，用特殊的鉗子捏死，不能二次使用，鉗子和封塊都是內部專用，所以那時候的「高級黑」全是內部人，這也是內部人員掙點外快的公開性小秘密了。

    骨頭館的電錶被三下五下拆開，李主任就站在後面看着，問：「電錶燒了？」

    宋所長扭頭看了李主任一眼說：「沒呀，這玩藝兒哪那麼容易燒啊，咱這東西質量相當可靠，別說一個小飯館，進廠用都沒事，再說就算瞬間過載了這還有保險呢，怎麼可能燒了？」

    李主任點點頭說：「那表是怎麼回事？」

    宋所長仔細檢查了一下說：「啥問題也沒有啊，好好的呀這，哎，裏面這封動了，不是原廠封了，是咱們局裏的，不應該呀。」他伸手把鉛封扯掉，把裏面打開，拿螺絲刀撥了撥說：「裏面連線斷了，這是，鉗子剪的。這是嘎哈呀？偷電也不是剪線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