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為凰 第004章 顧氏家罰
更新:12-30 01:56 作者:千語千夜 分類:都市小說
顧家擁有良田萬頃,其莊園在吳中士族之中可謂是數一數二的規模宏大,所修的宅院自然是阡陌巷道縱橫交錯,酒肆林鋪鱗次櫛比,其間,九曲迴廊,亭台樓閣可謂是星羅密佈,江南富庶由此可見,而顧老夫人的怡心堂更是建在一處花團錦簇泉水淙淙的別院所在。
甫一進堂,便有一股暖若仲春的熱氣侵襲而來,將顧鈺身上的所沾的晨露涼氣驅散了去,然而,這種溫暖愉悅的感覺沒有持續多久,頭頂上空便有一物狠狠的朝她砸了過來。
顧鈺將頭一偏,就見一汝窯瓷瓶在她的身側砸成了碎片,緊接着傳來的便是一蒼老而冰冷的聲音。
「還不給我跪下!」
顧鈺抬眼,就見一個大約六十歲年紀的老人端坐於一張鋪了虎皮塔子的官帽椅上,佈滿褶子的臉上滿是嫌惡,昏黃的眼中儘是寒霜。
初見這張臉,顧鈺是感到極為陌生的,因為腦海里缺失的記憶,這些面容,她早已是視之不清,然而當她聽到這句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的話,以及看到那種輕蔑嫌惡的眼神,那些原本忘卻的記憶卻如洪水般湧現了出來!
「這孽障哪裏是我顧家的兒孫,她身上所流的分明是那沈氏叛逆的血,帶了一身的戾氣,我顧家不要這樣的孫女也罷,她既如此不戀手足之情,便打死她好了!」
這便是她的祖母老夫人顧陸氏,顧陸氏原也出身於吳郡一等士族的陸氏家族,陸家與顧家一樣,三國至兩晉,皆是名士不絕,俊彥倍出,陸家的女郎在吳郡之地也是才貌兼俱,德行可嘉的賢媛之典範,但在顧鈺腦海里湧現的記憶中,她這位出身高貴的祖母對她從來都是厲言相斥,別無溫婉慈和的一面。
尤其是她的生母沈姨娘出事以後,她在這位祖母的眼中便成了顧家恥辱的存在,平時只要府中不出什麼事,她便可以相安無事,這也多半緣於這位祖母對她的不管不問,但一旦發生了什麼事,那麼首當其衝被問責受罰的便一定會是她。
就比如說這一次她和顧十娘的一同落水,哪怕她在此事中也險些喪了命,哪怕她也因感染風寒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但這些都不是她這位祖母所關心的事情。
她所關心的只是另一個孫女所受的傷害和委屈。
見顧鈺呆呆的望着她,許久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顧老夫人不由得惱怒的再喝了一聲:「跪下!」
顧鈺驟然回神,一聲不吭的乖乖跪了下來。
事實上這一幕對她來說是無比的熟悉,前世顧家最小的嫡孫顧沖之與她嫡母腹中的胎兒同時夭折,顧家將這所有不幸與罪責都強加到了她的身上,顧老夫人便是一心想要將她活活打死的。但也許是單單只要她的命還不解恨,便在將她趕出顧家之門前讓她受了一通的刑罰。
而這其中,就有跪碎瓷。
她怎麼會忘記,因為那一次跪碎瓷,她的膝蓋便落下了病根,直到深宮裏那孤寂的十年,她也會時常在半夜被噩夢纏身,或是從永不止境的疼痛中驚醒過來。
她有她的驕傲和不服輸,可她知道,越是這樣的性子,便越是能給顧老夫人責罰她的理由。
所以她沒有任何怨言和反駁,便一聲不吭的就跪了下來。
顧老夫人神色中倒是露出了一絲詫異,卻也沒有因為她的順從而消氣,她肅了肅容,冷聲問道:「你可知錯?」
顧鈺抬頭,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顧老夫人,眸中竟沒有半分愧疚和自責,甚至連一絲害怕的神色都無處可尋。
是了,就是這樣的眼神,簡直與那沈氏一模一樣!
顧老夫人眼中划過一絲嫌惡,抬首下巴一點,就要喚人,這時,卻聽顧鈺喊了一聲。
「祖母!」
顧老夫人看向她,就聽她道:「祖母,我知錯!」
祖母,我知錯!
聽到這句話的顧老夫人一噎,着實有些意外,她看了看跪在堂下面不改色的孫女,心中積攢了許久的怒氣竟是一時不好發作,愣了良久,方才厲聲問道:「知錯,那你自己說,你錯在哪裏?」
顧鈺仰首,平靜的看着顧老夫人,竟是道了一句:「祖母,孫女知錯,是因為祖母認為孫女有錯,這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一樣的道理,至於孫女錯在哪裏,孫女還真不知,請祖母明示!」
「你說什麼?」
堂中的眾仆不由得盡數色變,顧老夫人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顧鈺再問:「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祖母!」顧鈺仍舊面不改色,抬起頭來直視顧老夫人的眼睛答道,「孫女知錯,那是因為祖母認為孫女有錯,孫女無從自辨,至於孫女到底錯在哪裏,請祖母明示!」
顧老夫人聽罷,頓時氣得眼前一黑,身子倒仰,幾個僕婦手忙腳亂,連連上前攙扶。
顧鈺見狀,正要起身,卻聽得顧老夫人連聲喝道:「打,她既不知自己錯在哪裏,就打到她知道為止!」
一個僕婦上前,二話不說,細長的藤條便如靈蛇一般的落在她背脊上,疼痛深入骨髓。
顧鈺咬緊牙關,額頭上的汗涔涔落下。
就在這時,陳嫗從堂外急奔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在老夫人面前,泣聲哀求道:「太夫人,此事怨不得娘子,就算娘子有錯,那也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錯,是老奴沒有照看好娘子,還請太夫人看在三郎主的面子上,饒了娘子,要罰就罰老奴吧!」說罷,她重重的磕了下去,高聲道,「老奴願代娘子受罰!」
「陳嫗!」顧鈺叫了一聲,低斥道,「出去!」
然而匍匐在地的陳嫗只是微抬起頭,看着顧鈺含淚的眼眶中滿是愧責和心疼。
顧老夫人看着這一對主僕情深,心中不免更是慍火陡升,冷哼道:「主子犯錯,做奴材的罪加一等,你以為我是忘了要罰你!」言罷,一指執鞭的老嫗,「兩個一起打!」
僕婦道了聲是,正要一鞭落在陳嫗身上,這時,門外突傳來一聲:「住手!一個梳着墮馬髻,穿着紫白袷裳的婦人大步走了進來,婦人年紀在三十到四十之間,長了一張格外溫婉慈和的面容,五官談不上有多精緻,可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