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殘 第三百四十六章 豈信長江有逆流(下
「建元新,乃令凡天下故朝官宦之屬,在京正八品以上者,皆不得留用續任。。凡三代、五服之內親緣,不得仕事新職。。遂天下門第、豪族皆以分家為先,。。」
《太平新書。資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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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好,太平妙,太平軍來太平了。。」
「貪官污吏全埋掉,土豪劣紳無可逃。。」
「入了義軍打朝廷,吃飽穿暖少煩惱。。」
「太平好,太平妙,太平軍來好世道。。」
「苛捐雜稅都抹掉,賦稅徭役輕飄飄。。」
「人人耕織得足飽,貧家窮漢全歡笑。。」
「太平好,太平妙,太平軍來講公道。。」
「不搶不殺不害人,作奸犯科不輕饒。。」
「士農工商皆得安,買賣公平人稱好。。」
如此稚氣的童謠聲,隱隱約約的蕩漾在袁州新渝縣的街道上。
然而,作為如今已然糜爛大多數的江西境內,屈指可數猶自在任的朝廷命官;袁州新渝縣令胡文良,字武善。也在憂慮和愁思着飲着小酒,他甚至不敢派出胥吏和差役們,去捉拿或是驅逐這些唱謠的孩童們。
因為他自知自己的事情,基本上是仕途無望也無處可退。乃是地方幾大相持不下的豪姓大族,公推他坐在這個維持地方的枱面上,權作紐帶來協調大家的利益關係和進退而已。
他原本是朝廷中某大臣家僕出身,雖然名字文良武善其實文也就識字略懂算學,武嘛佩刀一直裝飾來着。
家主因其算學讓其掌管家將、部曲的錢糧,後因失手打死家主喜愛的崑崙奴,被外派到江南官軍中將功贖罪;結果三年軍中生活唯一殺戮是為了立威用硯台砸死了偷吃他一根雞腿的小校。
然後有一天,莫名其妙的在情勢危亡之下,就以州下守捉軍派到新渝縣地方,湊集錢糧丁役的武吏身份,取代了相繼棄守潛逃的前任縣令、縣丞和縣尉,成為了這一地的「百里侯」,而且居然還得到了朝廷權急追加的委任印信。
而他的故主也難道想起還有這麼一個意外的閒手,而派了些人過來,總算讓他不是那種身無長物而光杆一個的局面了。然而這一切對於他眼下的局面,卻是沒有絲毫的改善和益處。
他雖然有縣令之尊名和權柄,但是相應的號令也不過是最初出自城郊外附近的十幾個市鎮、村邑而已,至於全縣其他的地方,則是那些自募武裝聯接互保的土豪、鄉紳的天下。
尤其是前些日子,黃逆為首草賊在東面的信州大敗淮南軍之後,可以說以江南諸道之廣大,就再沒有多少可以制約和阻攔他們的存在了;因此就連東面臨近的撫州、北面的洪州、南面的吉州都變得不再消停起來。
至於西面的衡州和潭州,更是那些喜歡清算和屠戮大戶,而抄沒其身家田產的太平賊所活躍的所在;他身為袁州境內屈指可數的官府之下,夾在這期間簡直就是令人無比絕望的處境了。
更別說如今既然都能在縣衙的圍牆外,聽到這些公然傳唱為賊張目的大逆之言和歌子,那也意味着這些以「太平」為號的草賊,對於本城的刺探與滲透也見到了百孔千瘡的地步了。就算是他把眼下能夠指使的人手都派出去,為防將來的下場考慮只怕他們也未必肯再出死力了。
而作為他最有力支持者的城中那幾家大族,只怕也是早已經放棄了再努力彌補和挽回一下的打算,而各自忙着將糧食財帛細軟和家人,都從城中轉到鄉下親熟、故舊那裏去躲避一時了。
而他這個依舊在縣衙里坐署的官兒麼,顯然就是擺在枱面上拖延時間的和首當其衝,充當草賊算賬和泄憤的現成靶標、草垛啊;沒聽見草賊歌子裏唱的那個明白直了麼,
要知道太平賊言稱中所謂的「士農工商皆得安」,唯獨漏下了一個五民之首的「官」字啊。這是要對官府所屬的一切斬盡殺絕,或是清算不用的姿態啊。
至於所謂的「貪官污吏、土豪劣紳」之類,還不是這些苦大仇深的泥腿子說了算;而在聚斂這番身家和資財的過程當中,誰又能作保沒有個招人恨、惹人怨的疏漏之處了。真要一一計較起來,在這世道當中還真沒有能夠獨善其身的大戶人家了。
所以自從前天開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