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第四卷 垂幕之年第一百六十四章 可惜
隔壁傳來吳嬸的叫喊聲,還有吳老闆壓抑的訓斥聲。
寧缺看着眼前的斷井頹垣,神情莫名地笑了笑,帶着莫山山轉身離開老筆齋,走回臨四十七巷,向着下一處地方去。
他和莫山山行走在街巷裏,就像是遠道而來欣賞長安的旅客,神情平靜,但其實很清楚當前的局勢非常危險。
主動權直到現在,依然完全掌握在觀主手中,當觀主覺得驚神陣能夠威脅到他時,可以輕身退走,寧缺卻只能被動地等待。
他在長安城裏避着觀主的目光,他感覺到觀主已經越來越近,他需要得到幫助,幸運的是他路過的地方有很多人。
清晨的長安城很安靜,很少有宅院裏有炊煙,沒有人出門賣酸辣麵片湯,所有人都警惕不安地留在家裏。
就像是一片平靜的大海。但依然是大海,寧缺便走在這片大海里,藉助大海的氣息,隱匿着自已的位置。
……
……
觀主的身形再次顯現,望向風雪中,他身上的青色道衣已經破損嚴重,甚至手臂上多了幾道傷口,只是沒有血流下。
乂字符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驚神大陣的裂縫,漸漸要被縫補成形,最關鍵在於,那些隱在最深處的地方,先後有刀痕出現。
看着老筆齋方向,觀主流露出讚賞的神情,說道:「沒想到你身在局中,竟能如此快猜到一切的源起。可惜晚了些。」
……
……
寧缺踏雪尋落刀處,施施然而行,神態閒適,眼底深處卻有些黯然,偶爾還會發幾句與舊事相關的感慨。
莫山山對戰鬥的所有認知,都是寧缺在荒原上教給她的,她知道他在戰鬥時是怎樣冷酷冷靜的人。所以她覺得他此時的表現有些奇怪。
如此緊張的戰鬥過程里,任何觸物生情,感慨滄桑。都是很沒有道理的情緒,如果是以往的寧缺,絕對不會允許這種情緒出現在自已身上。
「老筆齋是我們一起租的。雁鳴湖的院子是我們一起買的,湖上的荷花是我們一起種的,她最喜歡用湖畔那些柳條編小東西,當然那也是我小時候教她的。」
寧缺說道:「她喜歡去荷花池買衣服,因為那裏的東西都便宜,她只有最開心的時候,才會同意去松鶴樓訂席面,無論開心或是不開心,她都很喜歡去陳錦記買脂粉,這些都是她經常去的地方。」
莫山山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些。聯繫到先前一路走來,一路斬斷的殘荷寒柳匾額老井舊牆,隱約明白了一些什麼。
「現在,我和她在這座城裏留下的大多數痕跡,基本上都沒有了。」寧缺看着前方那座青樓。說道:「只是有些可惜。」
莫山山問道:「為什麼要這樣?」
寧缺說道:「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道門究竟用的什麼方法,把驚神陣撕開了一道裂縫?何明池擅於陰謀隱藏,境界太低,就算有觀主的指點也不可能做到,我又曾經猜測道門用了一千年的時間,想出了什麼方法。但看觀主入城之後的舉動,發現他也沒有這種能力。」
「想不明白源起,自然想不出來修復的方法,直到剛才……你說要砍那殘荷寒柳,我才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
他面無表情說道:「也許她自已都不知道,但總之她在這裏走過,留下的痕跡便是我們現在所面臨的問題。」
莫山山有些惘然,說道:「我聽不明白,你是說……桑桑?」
寧缺說道:「是的,桑桑。」
「她是昊天的一部分,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就是昊天。這座城就是老師用來對付她的,結果我帶着她來到了這座城市,我和她在這座城市裏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有意無意間,她已經做了很多事情。」
莫山山很是震驚,聲音微顫說道:「這……只是猜測。」
寧缺沒有就這個問題繼續探討下去,看着前方那座青樓,說道:「只有把她留在長安城裏的痕跡與氣息完全斬去,才有希望把驚神陣完全修復。」
「只是早知今日要斬去這些過往,當日我與她何必來長安?」
說完這句話,他笑了起來,笑的有些酸楚。
莫山山看着他臉上的神情,不知為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