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九章 不恥而問
在之後的一年時間裏,年幼的范閒開始跟隨從京都來的費老師學習關於毒藥的一切知識,偶爾抽空出城,翻山越嶺去找那些馬錢子、巴巴多斯堅果之類的植物性毒藥,還嘗遍了各種菌類,肚子疼了無數次,要不是身邊有位毒家宗師,只怕早就去了地府。
當然,為了更深入地學習這一切,在費介老師的帶領下,司南伯爵的這位私生子已經犯下了累累血案,無數尾巴不長的小白兔,四處亂竄的癩蛤蟆的英魂就這樣葬送在他那雙纖細嫩弱的雙手之下。
這一年,范閒五歲。
很奇怪的,從費介來到澹州港之後,一直住在雜貨店裏的五竹似乎也就不再刻意迴避范閒,至少每當范閒悄悄溜到雜貨店去喝小孩子一定喝不到的酒的時候,五竹總是會幫他做幾個小菜吃吃。
范閒有時候很奇怪,五竹是自己母親的僕人,那為什麼居然連自己喝酒都不管?
范閒知道自己的母親一定不是平凡人,所以才會擁有像五竹這樣又忠心,實力又十分恐怖的強者作為僕人,但是,范閒也不確定這位盲人高手,會不會一直留在自己的身邊,看護着自己。
不知為何,不知不覺間,范閒已經漸漸習慣了五竹在不遠的地方守護着自己,習慣了那塊蒙在五竹眼睛上的黑布時不時出現在某個角落,比如巷角的竹下,比如街頭的豆腐攤旁,諸如此類。
在這一年裏,范閒體內的真氣很緩慢卻是異常穩定地保持着進展,隱隱然快要接近某個關口,但那種睡夢中就能積累的霸道真氣,卻變得有些不再穩定,讓他的情緒隱隱有些燥動。
他知道在這個依然陌生的世界中,有許多不知名的危險,至少京都司南伯爵府中就一定有許多自己不是很了解的問題。
而他剛剛甦醒之後,便給自己定下了目標:「好好活着,天天向上!」
就因為這個「偉大」的目標,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以便日後進行自己更加「偉大」的三大任務,他很執着於修行。
而且因為前生患了重症肌無力,一直沒有辦法行動,所以這一生忽然間可以自由地行走,更加讓范閒珍惜這種能力,天天一大清早地就爬起來鍛煉身體,爬高爬低,勤奮到了一種連費介都覺得很恐怖的地步。
只是可惜目前找不到法術的修練方法。如果以勤懇論,他絕對比任何一個小孩子都要勤勉許多,不過他常常安慰自己,身為一個二十歲的年青人,當然要比那些小鼻涕蟲勤奮些才像話。
其實沒有人知道,他不是能吃苦,只是多動症而已,躺了十幾年,再懶的人也都不會再想躺了。
……
……
入夜,費介先生自己獨居的屋子內,油燈的光輝還沒有散去,他靠在桌邊,花白的頭髮竟似比初來澹州港時,反而要顯得黑色更多了。此時他正提着鵝毛筆,在白色的信紙上寫着什麼。
門外傳來敲門聲,費介頭也不回,輕聲說道:「進來吧。」
范閒推開門,邁着步子跨過那高高的門檻,摸了摸小腦袋,嘿嘿笑着湊了過去:「老師在寫什麼?」
費介並不怎麼避着他,很隨意地將信紙推到一邊,轉過身來和聲問道:「有什麼事?」
和司南伯爵的私生子相處了一年,不知為何,這個令無數官員大盜魂飛膽喪的監察院毒物學專家,居然心頭生起些許溫潤來,看着這小子便是打心裏出來的歡喜,小傢伙年紀小小,但能吃苦,肯鑽研,而且對毒物這個東西,也沒有世人那種很做作的厭惡感,這點讓費介很是舒服。
而且最關鍵的是,范閒很聰明,很懂事,甚至有時候都不像是一個五歲大的孩子。
「老師。」范閒挪着屁股,有些困難地挪到板凳上,「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父母是個什麼樣的人。」
其實關於司南伯爵和自己母親的過往,這已經是一年當中,范閒第四次問起了,但前幾次問的時候,費介總是不置一詞。
「你父親……是個很了不起的人。」費介這樣說道:「當然,你母親是一個更加了不起的人。」
說了等於白說。監察院是整個國家負責查辦要案大案以及官員重大犯罪的恐怖之地,而費介更是早期的院內人員,後來擔任三處的主辦,一向職高位重,就算在京都這樣藏龍臥虎的地方,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