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八章 單于
第八章 單于
范閒看着那個年輕人笑了笑,只是被笑容掩藏極深的心思,卻沒有讓這個年輕人發現。他在草甸上已經站了好一會兒,看着這個年輕人從王帳里走了出來,等着這個年輕人漸漸靠近這片草甸,才說出那六個字。
他要給這個年輕人一個搭訕的機會,因為他知道這位從王帳里走出來的年輕人,一定很想和中原來的商人說會兒話。而搭話的手段,是范閒最擅長的一項功夫,想當年北齊聖女海棠,最終也是敗在他的口舌功夫之下,更何況是這位年輕人。
「當然好。」那名年輕人呵呵笑着,說道:「雖然只是六個字,但草原氣勢頓時被這六個字逼了出來。」
這是藉口,這是在草原上寂寞已久,急需要與中原來人聊天,聊解思鄉之愁的年輕人,尋找到的一個很弊腳的藉口——常年監察院的特務工作,讓范閒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快速地下了決斷——這個年輕人面貌明顯不是胡人,但卻從王帳里走了出來,一定和自己追尋的人有些關聯,所以他才會出手。
「中原人?」范閒故作狐疑看着他,問道:「一路商隊裏沒有看見過你。」
「上回來的,有些貨物沒有出手,大王待我們這些客人極好,所以我便留了下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好處。」很明顯,這位年輕人不是撒謊的高手,口氣里被范閒聽出了一些問題。
「我是第一次來。」范閒呵呵笑着,指着面前的月牙海和草原,說道:「沒想到草原上的風光竟是如此迷人。」
「看久了,也會膩的。」那個年輕人苦笑着說道。
「噢?我今天剛到,還沒辦法感覺到膩,你在這裏呆了多久了?」范閒好奇問道:「都說胡人野蠻。你在這裏住着,難道不怕他們忽然發瘋?」
喬裝後的范閒擁有一張清俊而誠懇的面容,加上他自在的說話口氣和無比誠心地態度,很容易獲得旁人的信任。他與這位年輕人的談話,很自然地進行了下去。
這位年輕人姓魏名無成,估計應該是個假名,用他的話說,他也是入草原經商的一員。只是被迫無奈滯留在了草原之中,在這裏已經呆了三個多月了。
然而范閒的心中已然有了計較,自然不會相信這些託辭,如果是商人,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進出王帳?以有心算無心,以誠懇中的陰險,應付思鄉的年輕人,他很輕鬆地套出一些話來。
尤其是那名年輕人地穿着打扮。那雙已經被磨出痕跡的胡人皮靴,暴露了他在草原上已經呆了很久。通過這些談話,范閒獲得了很多有用的信息,比如停留在月牙海王帳的中原人應該不止年輕人一個,長期停留的至少過了十人。又比如,王帳這兩年來的一些細微變化,諸如此類。
「終究是胡人的地盤,這次貨物清空之後。魏兄還是回中原吧。」范閒很誠懇地邀請道:「跟着我們商隊一起走,路上安全也有保證。」
魏無成一愣,不知如何接話,看着這個年輕商人誠懇的表情,他心裏竟有些歉疚之意。他不是很理解,為什麼會和這個看似普通地年輕商人聊了這麼久,但他能感覺到,這次談話很舒服。對方是一個很值得信任的談話對象。
如果魏無成的這個推論被傳了出去,只怕全天下人都會笑掉大牙,南慶范閒,是能被信任的人?
「好的,我去請示一下族中長輩。」魏無成勉強笑着應道。范閒卻也不會傻到直接點破這一點,從草甸上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說道:「魏兄。晚上見。」
晚上。西胡王帳設宴招待中原來地商人,如果魏無成真的是商人。那在宴會上一定能遇到,魏無成猶豫片刻後,解釋道:「晚上設宴是招待你們,我們估計不會來。」
「魏無成沒有口音,但他肯定不是商人。」范閒喝了一口羊奶酒,有些難受地皺了皺眉頭,對身旁的沐風兒說道:「而且他在草原上至少呆了一年,與他一道可以隨意進出王帳的,至少還有十來個人。」
沐風兒看了大人一眼,壓低聲音問道:「是不是我們要找地人?」
「應該差不多了。」范閒似乎也沒有想到自己的運氣好到這種程度,但旋即搖了搖頭,「但這個魏無成不是職業的間諜,不然不可能犯這麼大的錯誤,我在想,這些中原人停留在西胡境內,究竟是想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