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四卷 北海霧 第一章 朝議
過年的時候,按宮中慣例,各皇子公主都會得到來自宮中的一份賞賜。今年的賞賜卻有些不一樣的地方,首先是太子得了頭一份,這是自然之義,然而卻較諸往年更加豐厚,還有陛下親書的書籍一冊。其次就是二皇子得的賞賜也隨之上了一個層次,而遠在邊關的大皇子得到的禮物得了一副弓箭,最關鍵的是,隨這副御弓而去的,還有一份旨意,宣他待夏末草長之時,回京封王。
京都的臣子們都糊塗了,不知道陛下究竟在想什麼。看模樣,太子的地位依然是穩固無比,那為什麼會將大皇子又召了回來?這位皇子長年在外領軍,雖不是嫡子卻是長子,如果他再回京,水下的局面只怕有些不穩當。
宮中封賞中還有一份詔令很引人注目,是發給躲在蒼山上的太學五品奉正范閒的,陛下竟是按照駙馬的儀程下了賞賜,百官們猜忖,這應該是看在林家小姐的面子上。
年關往來走動頻繁,各官紳家院多互贈禮物,相熟的人家也會親至拜訪,而有兩路使者帶着豐厚的禮物也上了蒼山,這些禮物分別來太子東宮和二皇子府,送禮的對象依然是范閒。
所有人都以為,一旦春闈過後,范閒礙於「郡主駙馬」的身份,想來在官場上再難提升,陛下就會下旨讓他接手內庫。所以太子與二皇子必須趕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加大拉攏的力度,只是他們做的很隱蔽。相信那些送禮的使者,應該沒有人會發現。
……
「老二送的是什麼?」
慶國的皇帝陛下靠在軟揭上。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的大敞,臉色平靜。幾道皺紋在保養地極好的臉上顯得格外明顯,雙眼前靜望着書房外鵝毛般大的雪花。
陳萍萍咳了兩聲,將搭在自己上的毯子雙緊了緊,恭敬應道:「是前朝的詩集。」
皇帝微微一笑,唇角卻多了一絲譏誚:「朕這二兒子喜歡玩酸文,卻以為世上所有人都像他一樣。范閒隨口一詩,便勝卻前朝詩人無數,這禮送得太不講究。」
他接着問道:「太子送的什麼?」
「一盒翠玉做的麻將子兒。」陳萍萍用手摸了摸光滑的下頜。順着陛下的眼晴看着皇宮裏的一大片平整雪地,微微眯起了眼睛,「范閒很喜歡。」
「范……閒,看來確實有做富貴閒人的意願。」陛下輕聲說道:「太子這禮送的高明,不知道是東宮裏誰出的主意。」
「應該是辛其物。」陳萍萍微微一笑,說道:「不知道範閒怎麼想,但臣知道,晨郡主與范家那位二少爺是愛玩牌的。」
皇帝的眉梢一翹,說道:「晨丫頭最近怎麼樣?」
陳萍萍小意應道:「有個知冷暖的范閒在旁呵護着。應該比在宮中開心些。」
「這宮中沒有誰能真正開心起來。」皇帝微笑說道,「你真的決定讓范閒出使北齊?」
陳萍萍坐在輪椅上,依然很困難地低了低頭,行禮道:「是。陛下既然同意臣當日建議,那臣就要着手安排,如果范閒不為院子做些事情,以後也很難真正地掌握此院,為陛下效力。」
二人間的氣氛忽然變得沉默冷厲了起來,皇帝冷冷看着陳萍萍的腦袋,半晌之後幽幽說道:「你不要忘記。他是皇家的血脈,怎能去冒險!」
……
長久的沉默之後,陳萍萍有些困難地堆起笑容,堅持着自己的意見:「主子,問題就在於,他永遠不可能成為皇家的血脈,臣身為主子的屬下,想為他謀個安全的未來。」他頓了頓又說道:「如果他接手內庫,一定會成為皇子們大力拉攏的對象,想來主子也不願意看到這種局面,那不如讓他出去一趟,避避風頭,老躲在蒼山上,也不是個事兒。」
皇帝冷冷地看着面前這跛子,這是群臣眼中自已的一條老狗,可是自己已經多久沒有聽他口裏說出的主子二字了。
「准了。」皇帝緩緩閉上了雙眼,似乎在這一瞬間,皇宮裏的風雪都消失無蹤。
陳萍萍安靜地坐在輪椅上,等着半天,終於等到了天子的下一句括:「只是你要清楚,司南伯與林宰相可不會同意這個安排,呆會兒朝議的時候,聯可要被煩死。」
「起駕!」
小太監清脆的喊聲在興慶宮殿搪下響了起來,悉悉索索的,太監宮女們從殿旁涌了出來,抬着天子輿駕,伺候皇帝陛下上乘,往前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