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客 第九十一章 監護權(二)
第九十一章 監護權(二)
腋下夾着傘走進來的中年男子不需要做太多的自我介紹,許樂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這位聯邦首席大法官的兒子,首都星圈最出名的何大律師,連續幾句話里所透露的憂慮,讓房間裏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沉默起來。
雨傘滴滴答答滴着水,將地面名貴的毛毯染污成深色,許樂放下手中的筷子,怔怔地望着地面漸濕的毛毯,他並不擅長法律類的事務,卻清楚如果西林鐘家的那些老傢伙們,真用出監護權爭奪這類下作的手段,那么小西瓜面臨的麻煩將非常大。
就在這個時候,今夜聚會的最後一位參會者終於推開門走了進來,年輕男子身體依然略顯單薄,臉色依然還是那種不健康的蒼白,冒雨而至的他頭髮濕漉一片,糾結成幾絡有些狼狽的黑絲,青色細駝毛風衣上面的水珠正骨碌碌向下滾着,砸在毛毯上輕柔無聲。
利孝通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帶着一絲難得的拘謹認真躬身,雙手撫在腹部,按照某種有年頭的禮儀尊敬說道:「我是利孝通,非常感謝您前來敝室。」
何大律師的反應也非常迅速,第一時間讓開道路,拉開那把據說可以換三輛最新式汽車的垂金絲木座椅,低眉順眼說道:「太子爺,這邊請。」
許樂依舊蹙着眉頭,煩惱着自己的煩惱,對他來說,邰之源是極好極好的朋友,僅此而已,然而向來一身冷鶩,目無餘子的利孝通還有那位初相識,但灑脫磊落習性撲面來的何大律師,對邰之源的到來表現出如此認真的反應,驟然間令他想到了邰之源的真實身份。
他好奇地抬頭,看着正在脫風衣的邰之源,默然想着,即便邰家是前皇族之後,可是時間已經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年,在晶礦資源日漸匱乏的當下,邰家對聯邦的影響力應該遠不如當年,為什麼七大家裏其餘的家族,對莫愁後山那位夫人,包括自己這位瘦弱的太子友人,依然顯得如此尊敬,這種帶着濃郁不平等感覺的尊敬,甚至……更像是某種畏懼。
相識多年,大概只有他自己,還有施公子這等人物,才真正敢不把邰之源放在眼中。
夜色深沉,晚餐畢,許樂和邰之源端着紅酒,倚靠在公寓頂樓的透明欄邊,望着腳下匆忙行走的芸芸眾生,沉默了很長時間。
「剛才你走進來的樣子真有些狼狽。」許樂說道:「在我以前的印象中,除了犯病昏迷的時候,你的儀容向來無可挑剔,大到別墅,小到衣領上的金別針,都乾淨整潔的厲害,哪裏可能濕漉成這副模樣。」
「郁子應該告訴過你,我和家裏鬧翻了。」邰之源微笑說道:「就是最近的事情……這一段時間,我學會了很多事情,比如去銀行開設個人帳戶,比如怎麼和人擠地鐵,再比如當雨太大的時候,怎樣用一把傘把頭臉儘可能地遮住,而不用去管衣服。」
「感覺怎麼樣?」許樂轉過頭,好奇地看着他,「記得以前你說過,對庶民的生活,你可以體驗,但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學習或者感觸。」
「感覺並不好。」邰之源看着杯中蕩漾的紅酒,微笑着說道:「好在你回來了,西林的事情自然要丟還給你,我明天就回莫愁後山痛哭流涕,重做孝子……對了,我明年秋天結婚。」
「先說謝謝,這是指西林的事情。」許樂望着他很認真地說道:「如果沒有你出面,鍾家老宅那邊這一年肯定會過的更艱難,說實話,我真沒有想到,你這樣自信傲驕的一個傢伙,居然也有這種所謂廉價的同情心。」
「那時候以為你死了,大家都有些受刺激,所以偶爾發發瘋。」邰之源淡然回應道。
「接着就是恭喜。」許樂舉起酒杯,取笑道:「只希望你結婚後,不要把照顧白琪姑娘的重任交給我。」
「從我認識你開始,你似乎就一直在忙。」邰之源眯着眼睛望着他,「如今你活着回來,想必會更忙,忙着參見記者招待會,忙着去費城見老爺子,以後還要忙着照顧那個小女孩兒,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你管好自己的這些破事兒就好。」
「剛才何大律師說過現在面臨的大問題,這件破事兒真不好管,最怕的就是我們管這事兒的資格,根據聯邦法律看起來,都很有問題。」
邰之源忽然微笑說道:「鍾老虎當年把那個不成材的二郎推到台面,是很老套卻老套的很有智慧的手段,可惜只怕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死這麼早,死的如此突然,不然西林鐘家的局面不至於像現在這般一團糟。」
「確實是一團糟。」許樂想到聯邦最高法院馬上將要開始的聆訊,想到那些正不停從西林趕過來的鐘家老人們,眉頭皺的極緊。
「不過你不需要擔心什麼,該安排的事情,我都已經安排好了。」邰之源緩緩抿了一口紅酒,然後從上衣口袋裏摸出幾粒藥片吞了下去。
「還在吃藥?紅酒下藥對身體不好。」許樂聳肩說道:「既然你要回去當自己的太子爺,這邊的事兒你就不要再參與的好。」
「不相信我能安排好?」邰之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許樂疑惑說道:「沒有大律師敢接手,還有那個見鬼的監護權之爭,你都已經有了安排?」
「雖然我這短短的青春歲月,並不像你許樂一樣光彩奪目,但任何接觸過我的人,都從來不敢否認我的優秀。」邰之源微笑望着他,「只有你,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而是習慣性地把我當成一個被保護的對象……你知不知道,這種感受對一個男人來說,等同於羞辱?」
許樂一怔,細細回想數年來的友情,發現邰之源說的倒真沒什麼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撓頭說道:「你身體差,所以習慣了。」
「不要忘記,我在部隊裏也是一位優秀的軍人,聯邦軍事考核,我的總分是最高的,推算成績比周玉還要高。」
邰之源眯着眼睛盯着許樂的臉,像樹林裏比賽誰爬樹更快的倔犟少年,嘲諷說道:「這場官司至少還要打三個月,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結果,只要何英大法官沒有壽終正寢,你那個小女孩兒……贏定了。」
「這麼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