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之下 第73章
今夏才出船艙,嚴世蕃推開原本攬在懷中的侍女,朝陸繹努努下巴,笑道:「果然還是個小姑娘,不過還算坐得住,比我料想的時候還長些。」
「這般不識抬舉,虧得大人寬容。」陸繹搖頭嘆道,「我也是看在家父的面上,才對她寬容幾分。大人您也知曉,她師父楊程萬受傷前是家父得力手下。家父頗念舊情,此番還讓我找名醫為他療傷。」
此言話中有話,嚴世蕃又怎麼會聽不出來,當下笑道:「這種沒長開且尚不解風情的小姑娘我可沒興趣,你瞧瞧我這類,哪一個不比她好……你隨便挑,不必與我見外,我保證今晚讓你最喜歡的那個陪你。」
陸繹笑着連連推辭:「不行不行,她們可都是大人的寵眷。」
「不必與我見外,」在嚴世蕃目光示意之下,兩名裸足少女半挨半靠到陸繹身旁,「你送來的秋鷹圖,着實合我心意,不如你也挑兩名合心意帶走,日日紅袖添香,豈不好。」
陸繹將手放到侍女柔軟的腰肢上,輕輕揉捏着,面上若有所思,半晌後才望向嚴世蕃道:「大人……實不相瞞,卑職此番來還有一事想起大人幫忙。」
「你我之間,何必見外,儘管說便是。」
似乎要說的這件事情對他而言頗有些艱難,陸繹先讓侍女斟滿杯中酒,滿飲而下,才道:「大人您知道,家父讓我來江南辦理此案,是想讓我藉此……藉此往上再走一步,但眼下修河款遲遲未找到,聖上已有不愉……」
他看着嚴世蕃,面上笑得頗為尷尬。
嚴世蕃並不接話,只緩緩點頭,示意自己正在聽着。
陸繹只能繼續往下說:「不知大人是否可以幫卑職一把,您一句話,也許……」
「一句話?」嚴世蕃聳聳肩。
「您知道,卑職人微言輕,自到揚州以來,就發覺揚州地界上的官員對此案並不關切,線索少,且能派用的人手也極為有限。揚州知府方大人是令尊門生,若大人能幫卑職略提一句,說不定這十萬兩修河款很快就能有眉目。」陸繹這話說得極盡卑躬屈膝之能,連帶目光也十分誠懇。
嚴世蕃盯着他,靜默片刻,繼而大笑道:「好說好說,不就一句話的事情麼,你我兩家相交日久,關係甚篤,這話還用得着你說麼。」
陸繹似鬆了口氣,面露喜色,道:「多謝大人,待卑職高升之日,絕不會忘記大人的恩德……對了,那秋鷹圖既是真品,想必其他藏畫也不會作假,卑職明日就讓人將書畫盡數送上船,請大人費神獎賞。」
「知我者也。」
嚴世蕃呵呵呵地笑,復攬過侍女入懷。
今宵月色正好,在歌舞聲樂之中,兩人直喝到四更天,方才散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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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這邊請。」
裸足少女提着小巧精緻的玻璃燈籠在前頭為陸繹引路。陸繹踏着狼皮褥子,跟着她下到二樓,直至停在一間艙房前。
侍女伸手替他推開門:「大人,請休息,裏頭已按主人的吩咐安排妥當。大人若有任何需要,拉鈴繩即可。」
陸繹點了點頭,邁進房內,聽見身後侍女體貼地替他將門關上。他回頭看了眼門栓,思量片刻,並不栓門。
這間艙房內,圓桌的錦緞桌布上原就點着燈,半明半暗間,可看見雕花床上床幔低垂,內中似有人影。
「我保證今晚讓你最喜歡的那個陪你。」——他尚記得嚴世蕃所說的話,不由皺了皺眉頭。傷口初愈,過多酒水的攝入讓他身體傳來一陣陣不適,他連掀開床幔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疲累地在桌邊坐下歇息。
燭火爆了一聲,他努力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今夏住在哪一間艙房?會是在自己的隔壁嗎?……
正想着,有人來敲他的門「咚咚咚」。
「誰?」
「大人,可安寢了?我給您送解酒的湯水。」門外的人有禮道。
陸繹暗嘆口氣,起身行到床邊坐下,邊脫靴子邊道:「進來吧。」
侍女推門進來,恭恭敬敬地將托盤上的玉碗放到桌上,復退了出去,關上門。
陸繹望了眼玉碗,懶得過去拿,脫完靴子撩開床幔,便預備裝醉躺下歇息。床幔剛一掀開,他就怔住了——一雙圓溜溜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看着他,再熟悉不過,只是眼睛裏頭的那股惱火勁兒已經很久沒看見,現下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很想笑。
「怎麼是你?」他偏着頭看她,順便伸手替她將落在面頰上的髮絲掠到一旁。
她似不能動彈,卻也不說話,費勁地皺着眉毛,不知道努力想做什麼。
陸繹順着她的目光望下看,發現她的手臂雖然動不了,但手指一直在劃拉,便把她的手放置到自己的掌心上。
「有銅管。」她在他掌心寫到,銅管一端在這頭,銅管另一端的人便可藉此竊聽此間的聲音。刑部有幾件特殊牢房便裝了銅管。
陸繹明白她的意思,卻不以為意,甚至連找銅管在哪裏都懶得找:此間是嚴世蕃的地盤,自然逃不過他的耳目,若存心避之,反而會讓他更加疑心。
「我知道。」他在她手心寫,「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的目中冒出怒火,手指劃得他掌心痒痒的:「應該是軟筋散,這個混蛋!」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把她往裏頭挪了挪,然後和衣在她身側躺下來,仍把她的手放在掌心上。
隔着衣服,仍舊能感覺到他的身子有點發燙,今夏不放心地用手指問道:「你是不是發燒了?因為那些酒?」
「沒事。」他簡短寫道。
今夏使了好大的勁兒才算把頭側過來,看着他倦然的面容,顰眉複寫道:「嚴世蕃是個混蛋!」
掌心痒痒的,陸繹合攏雙目歇息,感覺着她寫的每一個字,笑着將頭點了點。
「他欺負你了嗎?」她劃拉着問。
陸繹想起之前的卑躬屈膝,然後,緩緩搖了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