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第三章 苦澀_頁2
竇昭悔恨不已!
先是以榮養的名義將朱氏送到了濟寧侯府位於西山的別院,然後親自照顧兩個兒子的飲食起居,過問他們的學業功課,說動魏廷瑜教兩個兒子騎射……
但這一切都太晚了。
朱氏行事光風霽月般磊落坦蕩,沒有任何可讓人詬語之處。十歲的葳哥兒和九歲的蕤哥兒不但記事,而且還懂事了。她這樣做,不僅沒讓兩個兒子和她親近起來,反而在她面前更沉默了。
她知道,兩個兒子這是在怨她送走了朱氏。
可誰又知道能理解她做為一個母親與子女生分的痛徹心扉?
或者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朱氏隱隱感覺到自己對她有心結,去了田莊之後,從未曾主動聯繫過葳哥兒和蕤哥兒,更不要說這樣沒經示下就私自回府了。
朱氏來幹什麼?
竇昭思忖着,聽見外面一陣低低的驚呼:「乳娘,您怎麼來了?田莊到京都的路坑坑窪窪,您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我好叫府上的馬車去接您。」
少年清脆悅耳的聲音,是兒子葳哥兒。
自己病後,孩子要侍疾,她心疼孩子,怕過了病氣給他們,只讓他們如原來一樣晨昏定省,這個時候碰到,應該是兒子來給她問安。
他是濟寧侯府的嫡長子,從小被當成繼承人培養,加之有魏廷瑜這個先例在前,竇昭對他比一般公侯家的孩子更為嚴厲,隨着年紀漸長,他行事越發穩妥,得到不少長輩的稱讚,竇昭為此曾暗暗得意不已。
像個孩子似的大驚小怪,這是她那沉着內斂的長子嗎?
竇昭做了一件她自己素來鄙視的事。
她披衣起床,隔着窗欞窺視朱氏和兒子。
或許是怕吵着她,朱氏壓低了聲音:「……聽說夫人病了,我就是想來看看。你不用擔心,我給夫人請個安了就走。」然後問他,「你這些日子可好?我聽二爺說,你和景國公府的幾位公子去狩獵,打了幾隻錦雞?」
葳哥兒很慚愧,不滿地喊了聲「乳娘」:「表兄打了好幾隻兔子!」
朱媽媽呵呵地笑:「打了幾隻免子有什麼了不起的!」她輕輕撣了撣葳哥兒纖塵不染的衣襟,感慨道:「我們家世子爺長大了,也跟侯爺一樣會騎馬打獵了,這次打的是錦雞,下次肯定能像侯爺一樣,能打個狍子回來。」
她微揚着下頷,神色間充滿了與有榮焉的驕傲。
葳哥兒一愣,然後有些羞澀卻滿心歡喜地笑了起來,道:「乳娘,您在田莊過得還習慣嗎?乳兄可還好?要不要我跟家裏的管事說一聲,把乳兄調到京都的鋪子裏來。我現在已經開始幫着母親協理庶務了。當年乳兄數術比我還好,到鋪子裏當個掌柜綽綽有餘……」
「胡說八道。」朱氏微笑地訓斥着葳哥兒,眼底卻有着藏也藏不住的慰藉,「府里的事自有慣例和章程,他雖是你的乳兄,可也是服侍你的,你乳兄在哪裏當差,自有夫人做主。你是濟寧侯府的世子爺,可不是尋常百家的家的孩子,做什麼事要多想想才是,不能因為自己的喜好就壞了規矩……
「知道了,知道了!」葳哥兒不耐煩地應着,卻親昵地挽了朱氏的胳膊,「我好不容易才遇到您,您就不能少說兩句嗎?對了,上次二弟去看您後回來跟我說,你的手凍了,讓我看看……我前天去太醫院給您尋了瓶凍瘡膏,聽說是太祖皇帝用過的方子,很管用。正要給您送去,沒有想到您進了府……」
竇昭再也聽不下去了。
她不過是凍了手,你就急巴巴地去太醫院給她尋了御用之物;我病得快要死了,你可曾親手給我煎過一碗藥!
一股刺痛從胸口漫延開來。
竇昭跌跌撞撞地回了內室,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爬上床的,只知道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候,汗水濕透了後背。
她高聲叫了翠冷進來:「讓朱氏和世子爺進來。」
翠冷見竇昭臉色不好,不安地看了她一眼,這才去傳話。
不一會,葳哥兒和朱氏走了進來。
他們像避嫌似的,一前一後,各自恭謹地站好,一個垂着眼瞼喊着「母親」,一個恭敬地曲膝行禮,稱着「夫人」。
竇昭心裏涼颼颼的,連應付都懶得應付了,直接把即將與郭家結親的事告訴了兒子——反正她就算是避開朱氏,不是大兒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