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月曲 第六十二章 佳釀
不一會兒,予姝手裏端着一個托盤,折返了回來。
托盤上有一套粗陶所制的酒具,一壺四杯。
予姝款款上前,將酒杯依次放在桌上,斟上了酒。
草木釉的粗陶酒杯中,泛着淡淡銀光的佳釀微微盪起漣漪。
「這酒真特別。」柔芷執起酒杯,放在鼻尖下嗅了嗅,「這酒怎麼沒有絲毫酒香?倒是有一股子特殊的清香,讓人神志清明,心曠神怡。師父,這是什麼酒呀?」
予姝斟完酒,便在方善右首落座,沒好氣地回答到:「這是我們雅山的酒,你自然是沒見過。」
雅山自己的酒……
阿年垂着腦袋,藏在袖子中的雙手早已緊緊地握成了拳頭,指甲嵌入手心裏,鑽心的疼。
柔芷見予姝這般,也不氣惱,盈盈一笑:「是了。剛剛予姝師姐也說了,這是掌門賜予的酒,定是珍貴無比,就連師父之前也未曾喝過。我初入雅山,師父便將這酒拿出來,讓我品飲。師父此等厚愛,柔芷真是受寵若驚。」
「你——」
「好了!」方善打斷了她們:「今日是我們師徒四人第一次聚在一塊兒用膳。我的徒兒本來就少,這引鶴峰除了我之外,也就你們三人。往後的日子還長,不比你們的親兄弟姊妹相處的時日要少。如今你們一見面,便劍拔弩張的,像什麼樣!」
見方善眉間帶了怒氣,予姝與柔芷相互瞪了一眼,卻也不再爭鋒相對。
方善見二人熄了火氣,輕咳了一聲,端起酒杯:「凡人修行,能夠登仙的寥寥無幾。就算登了仙,也比不得神魔二界擁有無盡的生命。最多也就活個幾百年罷了,而絕大多數的,也不過百來年的壽命。」
「修行之事,隨心便好,不可強求。強求則易入嗔,入痴,遁入邪道。為師對你們三人別無所求,只望你們三人修身修心,不愧天地。」
「予姝,你在為師身邊的時日最久。以往只有我們二人之時,你任性驕縱慣了。如今有了師妹師弟,你也該拿出自己師姐的樣子。」
「阿年,那日大戰雪獒。為師看出來你是個心地純良的好苗子,雅山有些事情,你不要摻和。」
方善說得隱,嘆了口氣,轉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柔芷一眼。
「柔芷……」
「師父。」柔芷一副乖順的模樣。
「你……平平安安的便好。」
說罷,方善一仰頭,便將杯中的素暉釀飲了乾淨。
這是他第一次喝這素暉釀。
素暉釀雖然聞上去沒有酒香,只有淡淡的清香味兒,但飲入口中,卻只覺得醇厚的酒氣鋪天蓋地而來,引得體內靈氣盈動。
若不是這素暉釀的來源,本就是罪惡。就以他好酒的性子,定是愛不釋手,恨不得日日都要飲上幾杯。
予姝與柔芷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阿年?」見她仍在發呆,予姝小聲提醒了一聲。
「啊?哦……」阿年用牙狠狠地咬住舌尖,用這鑽心的疼痛,強迫自己的手不要發抖。她這才端起酒杯,飲了杯中的酒釀。
一杯入肚,那熟悉的氣息充斥着她的每一寸經脈,融入她的每一滴血液之中。
這頓飯,各懷心思。
阿年吃得尤其煎熬,好不容易等着散了席,她幾乎是逃一般的離開了。
入夜後,方善讓予姝給他灌了一壺梨花釀,便離開了。
如今已是深冬。
對於修行之人來說,這冬夜的寒冷侵入不了他們分毫。更何況是方善。
只是望着這黑壓壓的山林,和看不見星子月輪的夜空,不知為何,他竟覺得有些寒涼。
那日雅山在吳子國遭難,安博與從川不知所蹤,回來的弟子竟一問三不知。可他派去的一名外山弟子,因着被排擠,被逼瘋了,反倒存了些記憶。只是那些支離破碎的語言,讓他窺不清事情的全貌。
只知雅山在吳子國遇見了一隻名喚玄燭的皎獸,後又因要造殺孽而被司北方大地的九帝神尊懲戒。
他將此事告知了蟬風,誰知蟬風激動不已。他這才知道,蟬風日日擔憂的女兒念念,竟就是玄燭。
「來啦?」
「嗯。」方善席地坐下,從懷裏掏出了梨花釀:「上次答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