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德宏的時候，天空下起了雨。

    雲南的雨不像市的雨，下起來特別痛快，大張旗鼓的來，然後只在天空稍作停留就散了，我們下車的時候，如果不是地上大片大片的水窪提醒，我根本意識不到剛剛下過雨。

    按照地圖上標示的時間，德宏是騰衝之外阿東的最後一站。

    我知道他在那裏不會用真名，甚至不會用真實的容貌，所以，我也沒有傻到拿着照片到處去打聽。

    我假裝有貨物要託運，尋找這裏的一個運輸隊。

    阿東給我的最後一封信里說他正在一個不大的運輸隊幹活，老闆娘剛剛生了個兒子，於是我就特別留意老闆的臉色。

    很快，我真的找到了那家運輸隊，老闆娘抱着大胖兒子抱歉的跟我說暫時開不了工，因為不久前他手下的幾個兄弟到騰衝去搞運輸，再也沒有回來，警方去查了，也不知道到底遭遇了什麼，反正車是找到了，人都不見了，車上的貨物也沒有少。老闆娘還說，他們不可能偷偷跑了，一個月的工資還壓在他這裏呢。

    我假裝很驚訝，坐下來跟那個老闆娘聊天。

    老闆娘告訴我他們之中有一個叫邱健的，好像是他們的頭兒，為人勤快，人也不錯，送的貨物很少出差錯，只是這一次

    聽着聽着，我的淚水不禁又落下來，我知道那個邱健就是阿東。

    「真可憐！」我見老闆娘看我，不好意思的搖搖頭，「我這個人就是聽不了傷心事，別人的事，我一聽就掉眼淚，這麼多個大活人一起消失了，說不定遇到了可怕的事情，他們的妻兒家人可怎麼辦？」

    老闆娘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然後遞給我一張紙巾。

    「我可以看看他們住過的地方嗎？」

    我提了一個在她看來很奇怪的問題，不過，她想了想還是同意了。

    「當然可以，不過幾個大男人住過的地方，沒有什麼可看的，諾，就在那裏，你想去就去吧。「

    這個時候，老闆娘的兒子哭了，她抱着孩子又哄又奶的，沒空顧我，我就一個人走了過去。

    推開那道門，我看見裏面有兩張雙層鋪，鋪子上鋪着簡單的被褥，中間擺着一個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打開的啤酒瓶還有幾包煙，旁邊的衣架上掛着幾人穿過的衣服。

    運輸工人的衣服，上下都散發着酸臭味。

    我看到了牆上掛着一張照片，不過臉都比較陌生，只有一個人的眼睛，我一看，就立刻熱淚盈眶。

    我在裏面很久，最後乾脆把那張照片帶了出來，臨走，我跟那個老闆娘說了聲謝謝，按個老闆娘說不用客氣，又沒幫到你，如果她的老公回來了，倒是可以替我跑一趟，只是，他現在跑臨滄了。

    我出來的時候，呂布還抱着那個裝骨灰盒的包袱在一棵老榕樹下等我，老榕樹很大，垂下了很多鬍鬚一樣的氣根，看起來很有恐怖，也很幽暗。

    他就坐在氣根里，好像一隻藏匿的野獸一樣，我過去，他一下子跳出來，嚇我一跳。

    「怎麼樣？「

    「是他，他在這裏待過。「

    「他有沒有給你留下什麼東西？「

    「我只拿到了一張照片。「

    「我可以看看嗎？「

    我剛開始有些不願意，後來看了看他的眼神，還是遞給了他。

    「是中間這個吧？「

    我詫異，沒想到他一眼認出了阿東。

    「我以前見過他，他跟着黑豹的時候，我沒少跟他打過架，不過那個時候，我都是獨來獨往的，從來沒有叫人打過群架，所以遇到他我總是吃虧。「

    「你到底是什麼人？「

    「哼！」他笑了笑，「什麼人不重要，但是我有個發現，你想聽嗎？」

    我抬起了頭，一瞬不瞬的注視着他，」想聽，快說！「

    「這行數字」

    他指了指照片後的一行小字。

    那行小字剛開始我以為是日期，也就沒有多注意，現在他這麼一指我才意識到那行字沒有那麼簡單。

    「我知道了，這是曲譜中的一句。」

    他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是，不過具體什麼意思我也猜不出來。算了，我們還是趕緊去做我們要做的事情，你想把他的骨灰撒在哪裏？樹下還是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