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高潛的男性吸血鬼這時也到了，在高潛追趕人狼時，他也跟着追趕，只是他的速度和高潛比還差了一點，這讓他有些驚訝。

    他沒有看到人狼在火中化成了黑灰，他以為高潛沒有追上：「跑了嗎？算了吧，人狼即便是人形，速度也很少有人能跟上。我們還有十幾個人需要幫忙，跟我來，清道夫。」

    高潛沒有回答，他眯着眼盯着街道的盡頭。在無間界裏他看不到很遠，即便是五感全開也不行。可是他卻清晰地感到什麼東西就在那裏。

    「你在看什麼？」男性吸血鬼問。

    「一坨大狗屎，」高潛回答，「很大。」他不自覺地用第一次見到清道夫時，那個流浪漢的口吻回答。

    男性吸血鬼神色緊張地後退了一步：「那麼我們應該怎麼辦？清道夫？」

    「我不......咳，去找李思，讓他帶所有人離開。」

    「那你呢？」

    「我是清道夫，記得嗎？」

    「好，你小心點。」男性吸血鬼轉身快速地離開了。

    高潛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他感到那東西正在逼近，空蕩蕩的街道上，那東西正邁着悠閒的步伐，貓戲老鼠一樣地向他靠近，但是他仍然什麼都看不見。

    是隱形嗎？該死的，到底是什麼鬼東西？能將迅捷兇狠的人狼舉手間燒成黑灰，至少比人狼的戰力要再高一個階位，甚至更多。他該怎麼辦？當初那個流浪漢怎麼做的？

    高潛回憶起那個流浪漢的樣子，他穩穩地站在街道中央，對着前方無形的怪物舉起了手中的匕首。一句話在這時浮現在腦子裏，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在什麼時候聽過這句話。

    「以真神的名義，我命令你現形。」他聽到自己冰冷的聲音。

    轟的一下，一股熱浪猛然撲面襲來，那一瞬間，高潛覺得自己如同置身於一座熔爐之中，渾身的皮膚像是已經被點燃，他猛然向一側撲出，在地上滾了幾滾，爬起來撲入一條小巷。身後的熾熱的烈風追了上來。

    上一次跑得這麼拼命是什麼時候？

    十幾年前？

    雖說現在不是回憶的好時機，但是兒時的片段就如同被只鈎子一把勾住，從記憶的最深處被拖了出來。

    那時他和小哥兒幾個號稱小三俠五義，慣喜歡在書包里揣着板磚鋼筋四處惹是生非，打抱不平。不過也有踢到鐵板的時候，有一次被一個看不見的東西追着狂奔出好幾條街，小夥伴們都跑散了，只剩下他自己被逼到了超市外牆的牆角。

    那個東西在黑暗中無聲地盯着他，腥臭的氣味像是來自地底的腐土，他看不見它卻能感到它身上熾烈的溫度，他額前的頭髮被燎得捲起，臉皮疼得像是起了水泡，他手裏能擲出的東西已經全部扔了出去，一尺長的鋼筋，半塊磚頭，還有書包。

    最後他貼在牆角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想就算死，至少他也要看清楚自己是怎麼死的。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突然出現在他身邊。高潛根本沒有看清那壯漢是怎麼出現的。壯漢穿着水管工常穿的那種藏藍色的帆布工作服，迅速打開了掛在牆上的消防栓箱，扯出了裏面的水帶，一邊安上噴槍龍頭，一邊對他喝道：「接上水閥，打開閥門。」

    私自使用消防栓是違法的這個念頭，只在高潛的腦子裏停了半秒，取而代之的是他興奮的叫喊：「我早就想這麼幹了！！」

    在高潛手忙腳亂地連接水閥的過程中，他看到那大漢端着消防水龍頭，穩穩地立前方不遠處，逼人的熱度讓高潛呼吸困難，那壯漢倒像是毫不介意，既不催促高潛，也不顯得懼怕。

    在打開水閥的一剎那，腳邊的水帶猛地跳動了一下，瘦小的高潛被重重地絆倒在地，他的額角撞到了地面，疼得厲害，用手一摸，有血。

    他就這樣趴在地上，看着那壯漢端着消防水槍，像是終結者端着一把加特林機槍，肆意張揚地一步步向敵人逼去。而在前方巨大的水柱下，一個怪物的形體也漸漸顯現出來。

    那是一個房子那麼大的巨型犬形怪物，渾身鱗甲漆黑，甲片之間，又涌動着火紅的火焰，在巨大水流的衝擊下，那些火焰暗淡了下去，騰出大片的白色蒸汽。然後壯漢將消防水槍隨手一扔，從肋下拔出一把刀刃是鋸齒狀的匕首來......

    高潛着迷地看着那壯漢幾個騰挪跳躍，就手腳利落地解決了那頭巨獸，輕鬆得就像是屠宰牛羊。然後他趟着一地的水花向高潛走來。

    高潛的視線開始有些模糊。等等，別昏，他還有好多話想問他。

    壯漢蹲下來，檢查了一下高潛頭上的傷口，聲音渾厚帶着笑意：「沒事，只是皮外傷，不過也許會有些輕微腦震盪。」

    「私開消防栓是違法的，快跑。」高潛聽到自己這樣說。見鬼，他明明想說的不是這個。

    壯漢咧嘴笑了，他的頭髮濃密而粗硬，像是頂着一窩亂草，他的臉五官輪廓深刻，皮膚黝黑，有一口潔白的牙齒。他捏了捏高潛的肩膀：「別擔心，我打開的是無間界裏的消防栓，人界的警察不會發現的。」

    「什麼是無間界？」高潛費力地看向怪物的屍體，意外地發現本應躺着怪物屍體的地方空空如也。

    「一個只有我們這種人才能進入的地方。只是沒想到你在你這個年紀，竟然能無意識地進入無間界，還好我趕到及時。」壯漢的口氣中有一種後怕的安慰，「剛才那個是地獄犬，一種......不太常見的魔界生物。魔物死後屍體就會消失，塵歸塵，土歸土，這是魔界的規矩。」

    「魔界？」

    「是的。不必擔心，那只是一個小疏漏，我們會修好......」壯漢說到這裏笑了笑，打住了話頭。他摸了摸高潛的頭頂，「總之這種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你還太小，不需要知道這些，好好享受你的童年吧，等你年滿十六歲，我會再來找你。」

    高潛的眼皮沉得幾乎撐不住了：「找我做什麼？」

    「......將這個收好，將來......」壯漢的聲音像是來自深沉的水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