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簾的花紋，映照進室內，在淺色的床單上撒下點點金輝。廚房裏傳來夏洛克和林茜小聲的說話聲，聽上去林茜正在慢聲細語地指導夏洛克清理一種長着九條尾巴的怪魚的魚鱗。

    站在窗邊陰影里的女子，穿着一套款式保守的白色西裝，內里同色的襯衣領口上繫着金色的緞帶。她的臉孔親切而安詳，五官卻又普通得讓人轉眼就會想不起她的具體長相，她站在陰影里，幾乎沒什麼存在感，但卻讓高潛自始至終都繃緊着神經。

    「這是你的工作服？」高潛前傾着身體坐在床邊，兩隻胳膊肘懶洋洋地搭在膝蓋上，指尖搭在一起，形成一個金字塔狀。

    「也許吧。」莎莉葉淡笑了一下，「做我們這一行的，形象很重要。」

    「那倒是。不過，我覺得你的身材更適合穿裙子，不然我都看不出你是男是女。」高潛刻薄地道。

    莎莉葉低頭看了眼自己，微微聳肩：「如今找個合適的皮囊並不容易，不是每個天使都有林茜的勇氣，將自己實體化待在人間界的。那樣的能量消耗太大。」

    高潛垂下目光。

    這不是高潛第一次聽到關於林茜的能量消耗的信息。上一次是那個神秘的女巫傀儡警告他的，不過他已經將那個傀儡變成一堆破爛的木頭。而操縱傀儡的能量石則餵了第九檔案室的精靈。

    後來，他曾經問過林茜關於能量的事，但是林茜的回答是：不用擔心，我會永遠陪着你的，無論付出任何代價。這一點，沒有任何人能阻止我，就算是神也不行。

    高潛想起曾經看到的，林茜額頭上的陰影，以及她身後巨大的黑色翅膀，他選擇將疑問壓在心底。

    「談談林茜吧。」高潛開口道。

    「好，你想談什麼？」莎莉葉走近高潛，微笑示意了一下他的旁邊，「我可以坐這裏嗎？」

    「不行。」高潛眼也不抬地回答。

    莎莉葉不以為意地退回原處。

    「你是這一片的主事吧？」高潛抬起眼冷冷地盯着莎莉葉，「你們打算對林茜怎麼辦？」

    莎莉葉淡笑了一下：「看樣子林茜確實是你的軟肋。」

    高潛嘴角的挑起一絲帶着殘忍的微笑：「軟肋不軟肋的，那要從哪個角度看了。我既然可以為了她殺一個大天使長，那麼再多殺幾個中級天使，也不算什麼，你說是不是？」

    莎莉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在威脅我，高潛，不過你搞錯了對象。我們並不是敵人，我想你心裏已經有些明白了，是不是？」

    「是不是敵人，要看你對林茜的態度。」高潛冷冷地提醒莎莉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好吧，」莎莉葉輕輕嘆了口氣，「林茜是叛逃的天使，至於她為什麼要叛逃，以及又是如何在人間界實體化躲藏了這麼久，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神殿對於叛逃的天使，從不留情，要麼被囚禁在雷霆之地受罰，要麼直接驅逐出天庭，打入地獄。」

    高潛面帶微笑地傾聽着，只是下巴上的線條繃了起來。

    「不過，」莎莉葉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如果林茜是大天使，或者至少中階天使，神殿都不能無視她就這樣隱藏在人間界。幸運的是，林茜只是個無名天使，所以，只要她不跳出來生事，我也沒興趣將她怎麼樣。」

    高潛垂下目光，輕輕地摩擦了一下手掌：「生事，你指什麼？」

    「你知道我指什麼。林茜在屠殺我們的人，這幾個月來，我們損失在這個城市裏的天使，是過去幾百年的總和。天使屠殺天使可不常見。我看不如你去幫我問問她，問問她到底想幹什麼？」

    高潛輕哼一聲：「殺了就殺了，又如何，我沒興趣知道為什麼，我看你也沒什麼必要知道。不如這樣，我給你個建議，既然這個城市對你們天使這麼危險，不如你們搬家吧。」

    莎莉葉撲哧笑了一聲，微嘆道：「你還真夠護短的，難道你就從沒有懷疑過，林茜屠殺天使的目的嗎？也許……」

    「沒有也許。」高潛打斷了莎莉葉，「不管是什麼原因，我都不在乎。我只要她好好的，如果誰敢動她，我就讓他好看！」高潛銳利地盯着莎莉葉，直到莎莉葉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高潛這才轉開了眼：「好了，我想我們也談完了，你可以走了。」

    莎莉葉卻咯咯地笑了兩聲：「那可不行，高潛，事情可不是這麼做的。我可以不追究林茜，甚至可以幫她隱瞞她藏在這裏的消息，但是我也有我的條件。」

    高潛沉默。他當然知道她會有條件，一個會在無間界提示他殺了大天使長的傢伙，怎麼會沒有條件呢？只是他知道她的條件，他一定不會喜歡。

    他感到身邊的床鋪微沉了一下，莎莉葉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高潛全身的肌肉繃緊了。

    「我的條件很簡單，你當救世主，我幫你保住林茜，瞧，很公平是不是？」

    「就這個？」高潛微微感到詫異，如果只是這樣，她為什麼要提示他殺了瑞福？瑞福心心念念的，不也是要他當救世主？

    「就是這個。」莎莉葉微笑着點點頭。

    高潛嗤笑了一聲，沉默了半晌，再次開口：「你說的救世主，和那位大天使長所說的救世主，大概不是同一回事吧。」

    莎莉葉又咯咯地笑了起來：「不愧是……」她頓了頓，將剩下的話隱在了笑聲中。

    高潛冷着臉，等着她笑完：「你最好將話一次性說完，我沒什麼耐性跟你玩猜謎遊戲。」

    莎莉葉的笑聲停歇，她拍了拍高潛放在膝上的手：「你說的對，這個遊戲已經玩了太久了，確實該向你解釋一下了。」

    高潛盯着莎莉葉的手，她的手指纖細修長，皮膚健康而有光澤，當她觸碰他時，她的手指靈巧而輕盈卻又蘊含着無法忽視的力量。高潛明白無論莎莉葉此刻看上去是多麼平凡，這只是皮囊，他忽然有些想知道，她隱在皮囊內的真身，到底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