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伸手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房門在高潛的面前虛掩着，高潛猶豫要不要跟進去。

    簡樸的木門上塗着老式的綠色油漆，銅製的圓頭手柄被磨得發亮，門框上的邊棱已經被磨平，露出裏面原色的木頭。這門讓高潛想起了小時候常「光顧」的校長辦公室，他恍惚地覺得如果他仔細找，一定能在門框上找到一堆指甲印。因為他小時候在校長門外罰站時，常用手指甲去摳門框上的木頭。

    高潛晃了晃腦袋，將自己荒誕的想法甩開。這裏當然不可能是什麼校長辦公室，房門後也不會有一個長相嚴厲，總被他暗地裏稱為老巫婆的乾瘦老太太。然而那讓他不安的感覺，卻是一樣的。

    高潛忍住了回頭的念頭。大門就在眼前，難道不看一眼就轉身離開？一個管檔案的怪老頭有什麼好怕的，這門背後難道還會是龍潭虎穴不成？

    高潛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握住了微涼的門把手，推門進入。

    「這裏記載着從世界誕生到這一秒的所有重大事件，如果你對這個世界有什麼疑問，都可以在這裏找到答案。我欠人一個人情，所以你得到一個機會。你可以選一份檔案來讀，無論是任何檔案都可以，但是只能選一份。」李叔背對着高潛，一邊說着，一邊整理着桌面上的一份卷宗。

    寫滿字跡的紙張一片片浮起，像是被施了魔法，自動裝訂成冊。他揮了揮手，像是對一個孩子告別，那冊被裝訂成棕色的熟牛皮封面的書冊，便晃悠悠地向天上飛去。

    而那裏，赫然是一座接天接地的巨大書架，上面放滿了各種顏色的書冊。書架的頂部已經沒入了雲層望不到盡頭，底部深入地底，像是已經穿透了地心。

    整片空間除了這座巨大的書架，和一張渺小的書桌和一把木頭椅子外，空無一物，甚至連地板都沒有。站在書桌前的李叔像是浮在虛空裏，又或者他腳下是有地板的，只是高潛看不到罷了。

    「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不用急着回答。畢竟能走入這裏的，千百年來，也不過寥寥數人而已。」李叔繼續裝訂着書冊道。

    高潛並未感到榮幸，他甚至根本沒聽李叔在說什麼，此刻的他就像一隻拼命試圖爬上火盆邊緣的螞蟻，掛在門手柄上，腳下亂蹬着。

    這該死的老頭怎麼不告訴他，這門後竟然是沒有地板的？不但沒有地板，下方還是一個萬丈深淵！

    高潛剛才一進門就一腳踩空，跌了下去，要不是他手疾眼快地抓住門柄，這會兒大概已經骨頭渣都不剩了。該死的臭老頭，最好別被自己抓住......高潛狠狠地咬着牙，在連牆縫也沒有的光滑磚牆上亂摸亂蹬着。

    一陣強風從腳下的深淵騰起，高潛的身體像是一個懸掛的鐘擺不停地搖擺起來。風中帶着硫磺的氣息，還有黑色的灰燼。高潛連忙用雙手牢牢地抓住門柄，閉着眼劇烈地咳嗽。他已經不指望自己能爬上去了，現在他只希望自己不要掉下去。

    強風過去了，高潛穩住身體，向下看去。

    巨大的書架像是根植地底，最末端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點。高潛盯着最深處片刻，他覺得他看到了火焰，看到了扭動的黑影，他甚至覺得自己在深淵的盡頭看到了一座城市，黑漆漆地人頭攢動着，每個人都在無聲地大喊。

    那該死的不會是地府吧，如果他掉下去了，就直接進了地獄？

    高潛的胃部一陣痙攣，他用一隻手緊緊地抓住門柄，另一隻手抓住門框，試圖重新推開房門，但是他絕望地發現這該死的房門竟然被鎖住了。

    高潛喘了口氣，筋疲力盡地重新掛在那裏，

    李叔轉身看向高潛，仿佛沒有看到高潛的窘態。他微笑着：「考慮好了嗎？你只有一次機會。」

    「考慮p啊，這是什麼鬼地方，你又是什麼鬼東西？」高潛對着李叔大吼。

    「這是第九檔案室，我是管理員，還有，我原諒你。」李叔和藹地道。

    誰稀罕你的原諒！高潛再次試圖向上爬去，但是毫不意外地再次失敗了。

    高潛停止了無謂的嘗試，他決定節省體力，他的腦子需要冷靜下來，好好想想。這老頭騙他進來，難道就是為了讓他掉下去嗎？不，不會，以這老混蛋的能力，殺死自己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那麼，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高潛開始留意地看向李叔。李叔站在桌前，神態悠閒，那姿態就像是腳下踩着一塊透明的玻璃板。

    高潛眯着眼使勁地盯着李叔的腳下。然而眼睛看酸了，他什麼也沒看到。高潛也不太敢冒然放出自己的思感，還不知道在這個古怪的地方，他的思感會怎麼樣，要是思感也受了傷，說不定他真的就交代在這裏了。

    「記得我剛才說過的嗎？一切術法都是對能量的運用，而組成這個世界的基礎，也是能量。在無間界裏，只有能量等級，純度的差距。你能用多少，取決於你有多大能力。」李叔溫和地道。

    能量？高潛心中一動。搖錢樹從周圍吸收能量，從而進行變出金錢的術法，如果周圍沒有能量，那麼搖錢樹只不過是一堆木頭搭成的道具。無間界本身的構成，也是能量，這就是他眼中的無間界，隨着他能力的提高，也在不斷變化的原因。因為他看到的能量層次不同了。

    那麼這死老頭是在提示他嗎？只要他能看到更高層次的能量，或者能運用那種能量，他就能像這死老頭一樣，站在虛空之中？

    可是怎麼提高自己的能量層次？

    「喂，你能說得更明白一點嗎？」高潛喊道，「到底怎樣才能像你一樣站在虛空之中？」

    「你知道這世界是怎麼形成的嗎？」李叔沒有回答高潛，反而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這個時候，誰在乎這個？拜託他現在被吊在萬丈深淵之上，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好嗎？

    「宇宙大爆炸，或者外星人造的。」高潛沒好氣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