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萬里盡漢歌 第七百七十二章 宰相必起於州郡,正堂必發於鄉間
更新:09-12 09:36 作者:漢風雄烈 分類:軍事小說
胡鑄是吉州胡氏族長胡載的嫡長子,胡氏自趙宋廬陵開國侯胡公霸時候落腳吉州,至今已經有七代。家大業大,也然是吉州士紳中屈指可數的頭面人物,影響力不俗。
這樣的家族和宗子,本該是與陸齊大軍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事實上吉州境內不少家族都在做着兩手準備。一邊使人南逃嶺南去,一邊就在吉州境內數不清的山頭處,安營紮寨,囤積糧草,要與陸齊軍戰鬥到底。
說到士紳們的抵抗,不少人看了都會發笑,但話外提點一句,這吉州便是後世的吉安,井岡山之所在。到處都是高山峻岭,地頭蛇不是不能全打死,但總是會牽制了齊軍一份力量。就跟那癩蛤蟆落在腳背上,嚇不死人也噁心死人。
彼處的大家族中只有胡鑄選擇了光明磊落的投降。
這一是因為大勢所趨,天下已然無有可能再顛覆;二是他自持胡氏一族較潔身自好,便是有些不肖子弟也只限於偏支遠支,近親嫡系之中且都值得相信的。
如此就如那黑暗中的一支燃燒的蠟燭,雖然燈光微暗些,卻十分之耀眼。
晁蓋再使人了解胡家的嫡系,其家族中雖然也有些官僚,可嫡支主脈里,曾祖父胡璉,祖父胡愷,父親胡載,胡氏嫡脈已三代不仕趙宋,只以「耕讀」為業。可以說是『清白』也。
胡鑄本人,自幼讀書力學,師從名儒蕭楚。這蕭楚是一個典型的送入,其中年時正值蔡京當朝主政,蕭楚憤嫉其奸,隱居三顧山授徒,並撰成《春秋辨疑》,書中大旨主於以統制歸天王,而深戒威福之移於下,也就是指當時的蔡京專權,而觸犯皇權之威嚴。全書議論緊緊圍繞權奸柄國而發,持論正大,既合於孔子筆削之義,又婉轉痛斥時世。其於書中之論,與胡安國之好牽合時事而動輒乖悖經義的研究方法有別;與孫復之名為尊王而實為深文巧詆之用心亦絕無相合之處,於北宋諸儒中獨樹一見。可偏偏這樣的一個人卻是趙宋的忠臣。
晁蓋兵進贛南時,就早早使人前去聘請蕭楚,後者厲聲斥責,堅決不從。可身為其弟子之一的胡鑄卻巴巴的與晁蓋搭上了線,待到陸齊大軍進入吉州,胡鑄一聲大喝,樹旗舉義,歸順了晁蓋。更利用自家的名聲為晁蓋軍平復贛南立下了不小的功勞,至少是在吉州。
如此的,胡鑄便成了晁蓋的軍機秘書之一,而後借着晁蓋的面子,將胡銓的戶口移到了益都。
在益都,胡銓接受了與吉州時候全然不同的教育。在吉州時候,蕭楚最擅長治春秋,儒家經典縱然是真經典,四書五經卻也就那麼幾本。
千年儒學,一代代人的我注他注及歷史發明,延伸出了無數個分叉。就像一棵大樹發出的無數枝杈。
但終究是有些單一。
而益都呢?
無論是縣學、州學,還是私學,國文、算術、地理、歷史和體育,這都是必須學的。還有自然常識和兵法、律學、珠算這些可選的輔導課……
胡銓在益都的教育感受,完全不同於老家吉州。這是兩種全然不同的教育理念。
更不要說是輿論宣傳了。在陸齊的官府報紙中,無論是禮部的機關報《真理報》,還是國子監的機關報《瓊林》,都無時無刻不在向外人灌輸着一個理念——舊日之學只是一面之才,方面之學。新朝養士育人,則重於全材,行於專才。
無形中就將國學與算術、地理、歷史等平等了。甚至從實際上已經將地理和歷史從儒家的知識體系中剝離出來了。
自從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千百年裏一個接一個的學術流派無奈的改頭換面,戴上儒冠,混進了儒學。然而漫長的時間卻叫他們的後人忘記了自己的祖上,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儒家學子,把兵法、算術、律法、天文、氣象,乃至是工匠之學,全當成了儒學的一份子,儒學實則已經完成了對中國知識的大一統。
不管是武夫,還是和尚、道士,儒將、儒僧、儒道,進入到趙宋時期,三教合一後的中國,儒家已經徹底沒有了敵人。
「仁者無敵」麼,它已經把所有的敵人變成了自己人,那還哪來的敵人?便是那明面上素來被儒家鄙視的商賈之道,都弄出了一個儒商出來。
而擺事實舉例子,無論是司法還是稅務,亦或是工程與軍伍,那都需要一專多能之輩。只靠四書五經如何治理的天下?
胡銓在益都苦讀一年,而後通過了益都府的秀才科,放棄了在益都城的機會,而選擇了來臨朐當一個小小鄉官。雖然從品階上看還高上半階,他現在是從九品,已經進入了官的範疇。畢竟那是留職益都的機會啊,縱然只是一個再不起眼的公人,在很多人眼中也是勝過外地鄉官的。
但胡銓卻選擇了臨朐,只因為陸齊朝的官場上已經有了一條無文的潛規則——宰相必起於州郡,正堂必發於鄉間。
意思很簡單,想要做一地父母,做正堂官一把手,那就必須有鄉官為政之經驗。
如此條件自然不能適用於所有人,可胡銓只是『人民大眾』啊。他是有一些關係不假,但他背後的那點支持力顯然不足以叫他破壞這已有的潛規則。
本着早晚要下來,早下來勝過晚下來的思想,從沒想過在衙門裏做一輩子屬官的他是很樂意的趕赴臨朐的。且還能向上跳一級,從一普通公員變作了臨朐縣九山鄉的副鄉長。多好!
但縱然已經入職兩月有餘,胡銓對於鄉官的一些必備素質,還是欠缺的很。他可以對着保長保正們將上頭下發的文件講的頭頭是道,也能對鄉間老農和顏悅色。胡家是『耕讀』傳家麼。但他絕對做不到眼下的李瓊這般,像一個沿街叫賣的貨郎一樣,大聲吆喝着打廣告。可是偏偏的,陸齊的鄉官卻總少不了這等「歇斯底里」的時候。
不管是今日這般內務辦與宣政司聯手的行動,還是年年都少不了的招工與招兵,可不都要鄉官下村里這般扯着嗓子叫喊麼。
一句話,胡銓的臉皮還沒修煉到家。這就跟相親一樣,頭幾次可不是面紅耳赤麼。可十幾次後再看,那叫神態自若,習以為常。
作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