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羅青玉將下午在田裏捉到的那條黃鱔給拿了出來。看那彎曲的形狀，它已經在熱灰里完全烤熟了。

    「來，要吃的舉手！」羅青玉逗着幾個孩子。

    「我要！」、「我要！」、「我要！」三個小傢伙都將小手舉得高高的，向母親圍來。

    看着孩子們那高興勁，羅青玉便將黃鱔分成三份，給每個孩子一人一份。

    要是在以前，哪裏會出現這種情況！家裏不說每半個月有肉吃，至少也不會像這樣一個多季度見不着什麼沾油水的像樣東西。

    木業田自從成家立業以來，還從沒有遭受過這樣的光景，但就是二女兒木蘭帶來那郝慶文之後，家裏就變了。債主把所有值錢的都拿走不說，連圈裏好不容易養大的肥豬和雞鴨都給弄走了。

    羅青玉心裏是恨透了郝慶文，在她心裏那就是個禽獸不如的畜生，每每有一丁點能聯想到他的，羅青玉心裏就像刀在割一般，搞得她自己最近都有點神經質了，一到晚上還會經常做起噩夢。

    這條黃鱔雖然沒有多少，但是三個孩子好久沒有吃過帶肉的東西，看見後卻是高興得不得了，一下子就分得乾乾淨淨。

    ……

    農家的日子每一天都是這樣，平平淡淡。一家人在忙碌了一天之後，也只在晚餐的時候有了一點休息。然後是洗臉洗腳，片刻之後就準備睡覺。因為到了晚上的照明工具只有裝煤油的馬燈，連看書複習都只有抓緊時間。

    鄉村的夜裏從這段季節開始是熱鬧的，總能聽到有青蛙不厭其煩地呱呱叫一整晚。要是往日，還時不時有布穀鳥叫着，那叫聲就像是在提醒人們『該栽苞谷』。只是今晚這些聲音被瓦片上淅淅瀝瀝的雨聲給蓋住了。

    而自從木家大兒子木俊分了三間正房之後，木業田老母親獨佔一間，木業田夫婦帶着四個子女只剩下兩間房子。

    小時候還好安排，木綿木梅被安排在奶奶房間挨着奶奶睡。可是如今兩個女兒都已長大，再加上老太婆重男輕女的思想嚴重，木綿木梅都不願意再挨着奶奶睡了。

    不過這也難不倒木業田，他將兩間房上邊都用木板隔了起來，做了一層閣樓，幾個小孩住在上面完全沒有問題。

    只是令人感到頭疼的是，閣樓是木板蓋的，每天晚上都會聽見有老鼠在上面搞出些窸窣的聲音，有時候遇到兩隻老鼠為搶食打架，還會從房梁掉到木板上，弄得匹匹嘭嘭一陣亂響。

    起初的時候木綿是比較怕的，畢竟大人們平時總喜歡講一些嚇人的故事。正好有一次她聽大人們閒聊時，聽到一個奶奶講到，有個婦人在一次睡覺時被一隻老鼠咬掉了耳朵，讓她頓時對夜裏看不見的老鼠有了心理陰影。要是白天能看見，她倒不怕。但是到了夜裏，她一開始聽到老鼠發出的聲音就睡不着覺，還要用被子將兩隻耳朵捂得嚴嚴實實的。

    反而是身邊和她一起睡覺的妹妹絲毫不怕，管它什麼老鼠，小丫頭很快就進入了睡眠。

    但時間久了，有時候木綿甚至發現醒來的時候耳朵竟然露在了被子外面也沒有被老鼠咬，就漸漸習慣了那些聲音。再加上木業田不知從哪兒學來的一套捕鼠技巧，在閣樓下用石板和木棍做了許多陷阱，每次砸到了老鼠還能給一家人打打牙祭。木綿不但不再怕老鼠，倒還希望它們來中中那些陷阱。

    今晚，木綿很長一段時間不能進入睡眠，倒不是因為有什麼老鼠在打擾她。而是她突然就想起了今天白天發生的一切，那些同學在圍毆她的時候，辛虧向雲來幫了她，後來他又幫自己從鍾大娘家的門前逃走。

    想着想着，木綿竟然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她看着旁邊已經熟睡的妹妹，幫小丫頭拉了拉被子，感覺自己不管遇到什麼困難，背後總會有朋友、有家人，心裏頓時暖暖的。

    她知道父親晚飯前去了哪裏，那薄膜蓋着的背簍其實是有原因的，那是她下午告訴父親自己壓壞了別人的油菜花，父親幫她賠禮道歉，補償人家去了。

    『我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辜負他們的期待！』

    木綿翻了翻身子，將被子挪了挪，在心裏暗下決心，開始進入了夢鄉。

    ……

    第二天也是像往常一樣，孩子們因為上學要走比較遠的路，所以起得比較早。

    木明因為上初中不在這附近，離家將近要走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再加上方向相反，倒很少遇到像木綿一樣在路途上被人欺負的情況。而小妹木梅本身『身強體壯』，從小又是那種喜歡帶着小夥伴鬧事的孩子，有一群自己的『跟班』，也沒人敢欺負。

    木綿卻不一樣，因為同村的同齡人比較少的緣故，與她同班的髮小根本沒有。所以她總是獨自一人趕路，沒有人一起互相照應。

    好在從第二天起，向雲答應與她一起從鍾家壩那邊繞回木家灣。這樣不但沒有同學敢明目張胆來欺負她，也避開了從鍾大娘家門前經過帶來的尷尬。

    一直以來看不慣木綿的杜娟，與向雲家是鄰居，家住鍾家壩，木綿只要沿那邊回家，杜娟根本就沒有辦法在路途中欺負她了。只要一到鍾家壩，『大小姐』就會被她的父親、木綿的班主任杜老師叫回家。

    而向雲的父母還沒有下班，他有足夠的時間送木綿回到木家灣，自己再回到家。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雖然有時會有人找木綿一些小麻煩，但都會在向雲或者老師的及時出現下平靜下去。

    這種平凡而忙碌的日子總會在不知不覺中快速消逝而去，離畢業考試的時間越來越近。木綿與向雲每天總會在路上耽擱更多的時間，一起討論那些老師佈置的難題以及要複習的重點內容。

    原本兩人分別弱勢的科目，竟然在這樣的環境下開始變得好了許多。連輔課的女數學老師張家慧都覺得很是驚奇，班上的這兩名尖子竟然同時都進步不小，為了將兩人順利送入初中，張老師開始『特別關注』起兩個孩子來，每天放學後單獨給他們再補一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