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告白】

    黑曜幫羅霄所在的庭院，藥味濃重，守衛森嚴，儘管幫中其他地方已經快要亂成一鍋粥，但這裏依然如海中的礁石，巋然不動。

    沈浪跟隨慕容書和羅茵茵通過守衛的放行，來到羅霄床榻前的時候，這才發現眼前這個形容槁枯的老者竟然是曾經那威嚴霸道，氣勢凌人的羅霄。

    「爺爺……爺爺……不孝孫女茵茵來看你了。」羅茵茵跪倒在床榻前，哭出聲來。

    病重中的羅霄緩緩睜開了雙眼，費力地看向一旁的羅茵茵。

    「茵……茵，你……終於……捨得……回來……看爺爺了……」羅霄的雙頰露出一股病態的潮紅，精氣神也似乎開始好轉起來。

    沈浪和慕容書頓時明白，羅霄的確已經是病入膏肓，油盡燈枯。

    練武之人都很敏感，特別是在這最後的死亡關頭，現在哪怕是九指神醫來到也無能為力。凡人終究是凡人，逃不過生老病死。

    爺孫一番哭訴後，羅茵茵將沈浪和慕容書到來的消息告訴羅霄。

    羅霄其實早已感知到，只是此時此刻他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只想享受最後的天倫之樂。

    羅茵茵離開，這是羅霄的意思，慕容書和沈浪走上前來。

    「沈良，不，這肯定不是你的真名，老朽臨死前你能不能為我解惑，你……到底是誰？」羅霄此時精神狀態極好，自己還坐了起來，拿了枕頭墊在自己背後。

    沈浪想了想，點了點頭，以傳音入耳的功夫將自己的真實姓名告訴了羅霄。

    不可思議的臉色出現在了羅霄的臉上，他即使猜了千萬遍也終究還是沒能猜中。

    「想不到……想不到老朽竟然有生之年遇見當年的……好好好，你既然已經決心以如今的身份活下去，也說明你是真的大徹大悟了。論武功你已經是宗師級別，不，甚至一般的宗師都未必比得上你。你的行事作風和以前相差很大，老朽也是不敢想像，如今只想問問你，得到了臨山鎮後，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其他人又要何去何從？」羅霄心裏終於明了，原來眼前這個男人竟然是江湖上曾經聲名如雷貫耳的大人物。

    當初那一戰驚天動地，此後生死不知，本以為不會再重現人間，想不到卻來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輸給這樣的人物，不冤，哈哈哈……羅霄釋然，一下子也看開了。

    另一旁的慕容書見識到羅霄的臉色變化後，也有些明了，只是沒有親口聽沈浪告訴他，始終還是存着一份懷疑。

    沈浪見羅霄並沒有什麼惡意，便將日後「俠隱派」的謀劃告訴他，同時也將日後其他人的安排也一併告訴。

    「會實現嗎？」羅霄好奇地問道。

    「事在人為吧，總要試試，否則我們這些武夫總是不得善終，總該為自己謀劃謀劃。」沈浪坦然地說道。

    羅霄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也沒什麼好說的。老夫等人所謀劃的不過是一代王朝，你的謀劃更大，不過似乎也不錯。爭來爭去的天下，爭到最後其實很沒意思，因為失去的太多。當然有些人願意承受這一切，成就一番偉業。你的想法和絕大多數人不同，但既然你能夠在大徹大悟後想到這些，或許這也是一條出路。臨山鎮是個好地方，這些年多少人都想要得到這裏。大亂之前，我便來到了這裏，後來為了成大事便陸續邀來了其他幾人，可惜這些人都不是大才，最終也沒能成得了大事。老夫這一輩子也不算白活了，也曾活的風光無限，也曾精彩紛呈，接下來的路該你們年輕人走了，是福是禍都要學會去承受。」

    「好，就讓我們走出一條不同的路來，告辭！」沈浪點了點頭走出了屋子，他知道羅霄還有最後的話要和慕容書交代，不是他這個外人好旁聽的。

    慕容書上前坐在床榻上，看着羅霄，他很明白羅霄要問他什麼，於是主動說道：「我自小便是孤兒，後來遇到至尊門門主收留，傳授我武功，給了我新生。所以我很早就決定，這一輩子都一個人過，直到生命的盡頭。後來，先皇駕崩，至尊門陷入奪嫡之戰中，慘遭背叛，老門主戰死，我們只有幾人跟着大小姐逃了出來，跟着他住在一起。說實話，那個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靠什麼活下去，覺得自己一輩子似乎已經沒有了追求。」

    羅霄聽着慕容書的話，精神開始有些迷糊，胸口也疼了起來，他明白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但是還是想聽完這個男人的心靈剖白才肯放心離去。

    「沈兄跟我聊過很多，也是我看不透的人，比起老門主更讓我敬佩。來到臨山鎮也是一個打算，當時我只是覺得如果就那樣窩在山洞裏過一輩子，沒準有天我會親手了解了自己。來到這裏後，我遇到了茵茵，這是我始料未及的。茵茵對我的仰慕令我困惑和痛苦，我連自己的明天都不確定，又如何會接受她留在我身邊。」慕容書說到這裏的時候，口氣很是痛苦，這大概也是他內心的真實過程。

    羅霄難得地插了一句：「現在呢？」

    「沈兄曾經告訴我，在亂世里，這樣的感情彌足珍貴，越是艱難，越不能放棄，這是我們活下去的動力。原來我不了解，但是後來隨着眾人起事，再次深陷生死危機中的時候，我那時候想得最多的是日後要如何和茵茵在一起。不可思議，就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已經不知不覺喜歡上了茵茵，哪怕我嘴上說的是拒絕。」慕容書長出了一口氣，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說出對一個女子的愛慕。

    「慕容大哥……」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羅茵茵的聲音，少女此時喜極而泣地站在他的身後，慕容書竟然因為沉浸在自己的自白中沒有意識到。

    「我……」慕容書站了起來，卻不知道如何應付這樣的場景。

    不過下一刻的真相告訴他，什麼都不用說，因為羅茵茵已經撲入他的懷中，他自己也緊緊雙臂抱着羅茵茵。

    羅霄由衷地笑了，他終於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一幕，也終於能夠放心了。

    「黑曜幫便交給你們，如何安排都由你們來決定，茵茵，你長的真像你奶奶年輕的時候……」羅霄閉上了雙眼。

    「爺爺……」羅茵茵頓時從慕容書海報中掙扎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