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朝醉暮 第五十六章 斷崖絕情
自打孟大娘白着臉將孟書賢以及孟大壯已經離世的消息告訴舒落微,她就一直心不在焉,午飯自然是沒有吃的,只冷冷地坐在院中發呆。
孟大娘怕她想不開收拾了東西坐在她旁邊說了許多無關緊要的話,若是換作它時舒落微或許會笑着應答兩聲,可眼下孟大娘每說一句話她都會想起祁泠煜明明知道所有事還「好意」隱瞞的情形,真的是……讓她完全沒有留下去的理由。
別了孟大娘,舒落微沿着村里坎坷的泥土地走了一圈。春日的暖陽下花草樹木全都呈現出生機勃勃的模樣,尤其是生長最多的四季桂,馥郁的香味幾乎到了泛濫成災的地步。
舒落微站在村口那棵最為高大的四季桂下仰頭往上看,稀疏的日光透過層層枝葉落在微薄的空氣中,細碎的小花朵被淺淺的金光包裹着如同秋日裏豐收時的累累碩果。
忽然想起傷病初愈時她耐不住性子到村中玩耍,一出小院就被茂盛的花樹吸引,那會兒孟書賢就如同一隻附在樹幹上的蟬一樣跟在她身後聒噪個不停。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空蕩蕩的,只有小路被日光曬得白光一片。
她沿着那小路一直往前,最後走到了那段石板路前,原本整潔的青石板出現了許多豁口,就像是原本精神抖擻的老人張口露出全是豁口的牙,青色的石板間那凹凸不平的黃土地實在礙眼極了。
舒落微抬步踩上一塊青石板,耐着性子一點一點往前走,每次遇到豁口時她便跳着過去,走了好長一段身後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回頭一看一個孩童正學着她的模樣在石板間來回跳動。
她站着不動等那孩子,待孩童笑嘻嘻地蹦到身後時,她身子一橫擋住了孩子的去路,稚童仰頭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裏帶着些祈求。
舒落微彎下腰笑眯眯地問道:「這裏的石板路怎麼變成這樣了?」
孩子應該正是五六歲的年紀,心智雖沒有完全成熟但口齒已經相當伶俐了,小小的人兒跟着她回頭看了一眼缺口的石板路,眼珠一轉過了好一會兒才軟軟道:「這個我家也有,好多家都有……把這裏的石頭搬過去鋪到家門口就行了……」
舒落微愣了一下隨即便瞭然了,沒有主人的東西別人拿起來肯定沒有什麼顧忌,只要有一個開頭剩下的就會蜂擁而上。她低頭看了一眼裂了個大口子的破碎石板,又抬頭看了眼隱在蔥蘢綠色中的青磚紅瓦,猶豫了一下她還是選擇折身離開。
那些故去的人不宜思念,那些丟失的時光也不能懷念,否則物是人非的景象擺在眼前,能增加的不過是傷感罷了。
沿着村中的羊腸小道一路往前走,直到面前出現了波光粼粼的河水她才陡然從回憶中驚醒,低頭一看薄底的繡花鞋已經被河水浸濕,整個腳掌都是涼颼颼的。
她收回已經邁出的步子,正要折身返回,耳邊忽然傳來低低的歌聲,那聲音極其哀怨多情,如同秋日連綿的細雨密密匝匝地鑽進耳朵。
轉身看去河岸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女子,女子穿着一襲寬大的紅衣背對着她坐在閃閃發光的鵝卵石上,輕薄的紗裙被風吹起了一個角搖曳着飄蕩在女子背後,猛一看仿佛色彩艷麗的一雙翅膀。
舒落微被那艷麗的顏色刺傷了眼,眨了眨眼睛再看去時正好看到女子緩緩從河岸站起,她赤着腳,雪白的肌膚泡在清澈的河水間,河水流動時波光閃動更襯得那皮膚白如雪。
「暮堇崖岸,晚霞暖,誰把紅裝扮」
女子轉過身來輕吟淺唱,哀婉的聲音與絕美的面容一同出現在傍晚溫暖的陽光下。
「遙水河畔,夕陽遠,誰在痴痴盼」
細細柔柔的歌聲如流水一般順着耳道流入心底,女子眉眼低垂盯着河水中晶亮的腳趾甲,一步步朝舒落微走去。白嫩的腳掌踩到乾燥的鵝卵石上時,女子陡然抬起了眼睛,極其漂亮的一雙眼,眼睫纖長,眼波流轉。
觸及到那似乎帶着笑意的眼睛時,舒落微的心跳變得凌亂起來,她下意識地想要折身逃離,可雙腿卻不聽使喚地定在原地,任憑她如何努力都不能移動分毫。
「一夕一夕,一年一年
年年夕夕,夕夕年年」
女子還在唱着歌,歌聲比淒迷的胡音還要悲傷,那悲傷就像一張細細密密的網,在人沉浸於那婉轉的音調中時倏然網住了人心。
明明天邊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