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還是不原諒？

    姜高興並不清楚現在自己想的究竟是什麼。

    雖然說，七營長的一番話，將半妖的艱難處境給道出了個七七八八，但這些事情，他姜高興雖然未曾經歷過，可他之前的生活，卻並不比故事中的半妖們會幸福多少。

    起碼相對於七營長來說，姜高興他就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母親也離開了人世，就留下了姜高興一人孤苦伶仃的在山林之間長大。

    現在想來，身為玄武城城主的冥老，應該一直都在暗處庇護着他，讓他那么小的一個孩子，依然能夠在山林之間謀得一塊生存的空間。

    可那時的他，卻並不知道這些事情。

    他只知道，山林間能夠吃的苦，他姜高興都吃過了，還是從那般小的年紀就開始吃的，到了現在，那些已經成為了他銘刻在他成長路上的一段不可磨滅的記憶。

    這些記憶，雖然並未曾徹底讓他對眼前的這個世界失去信心，也讓他實際上的心性得以堅韌，對他現在的修行來說是很有好處的。

    可如若能夠給姜高興一次選擇的機會的話，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和他曾經見過的那些普通人族村落內的小孩一樣，從出生開始，便有父母陪伴着自己度過一段漫長的時光。

    哪怕這樣一來，他或許永遠都和天地間的大道扯不上關係，窮盡一生，也很有可能就是一個碌碌無為的凡人。

    可這樣的結果，對姜高興來說，卻是他求之而不得的。

    世事就是這樣，哪怕現在姜高興他的修行前途一片光明，哪怕在他前行的路上有着玄武軍以及那極有可能是妖帝境界強者的玄冥的庇護，可他寧願拿這些在外人看來求之不得的東西，去換一個嚴父慈母，去換一個一家團聚。

    那樣的話，該有多好？

    可這不過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他也知道，站在他的立場上看，那為了拯救玄武城而身死的父親，絕對是一個拋妻棄子的混賬。

    可如果站在半妖的角度上去看自己的父親，其絕對不愧元帥之名，也絕對是半妖之中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至死都在為半妖崛起而戰。

    所以說，現在的姜高興很矛盾，矛盾到他根本無法給七營長一個明確的回覆。

    七營長望見姜高興的猶豫，自然也能夠看出幾分他現在的心情。

    他也知道，只憑藉自己的一番話，就讓一個從小到大便一直恨着自己父親的孩子，去接受自己的父親是一英雄的事實，是很難的。

    凡事都需要些時間，這個道理七營長他懂，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隨即，他便也不再只看着姜高興一人，而是將目光重新望向了那些，正在用熾熱的目光望着他的半妖軍士們。

    這種目光，七營長他很熟悉。

    因為在當年，元帥他說他手中有一套功法，能夠給所有半妖兄弟們帶來力量的時候，他和他的那些袍澤們，也都是用着這樣的眼光看着元帥的。

    而且當時他們的目光，遠比現在的這些望着他的半妖們眼中的目光要熾熱的多。

    哪怕在那時，他和他的袍澤大都是半妖之中的天才，是那無需戰意決，便有機會去屹立於這片天地之間的天驕。

    可也只有他們這些半妖才清楚，那本戰意訣對半妖來說的意義究竟有多大。

    「我知道你們現在都在等什麼，我也非常理解你們現在的心情。但有些事情，我還是想要在事先和你們說明白的。

    我將要拿出的那門戰意訣，確實是奪天地間造化之妙，修煉之後，能夠讓修習者掌握戰意這種極其玄妙的東西。

    但你們要知道，這世間事，絕不可能只有益處，卻並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的。戰意訣能夠為不能修習的半妖兄弟們帶來力量不假，但這其中蘊含着的危險，卻也是極大的。

    你們先別急着和我說，只要你們發現眼前出現了哪怕一絲希望，久困於黑暗中的你們，哪怕是付出一切，都一定得去抓住那唯一的一線希望，生死於你們而言，不過是小事而已。

    這個道理，就算你們不說，我也知道你們現在的心中都是這麼想的。我也相信，我玄武軍內的軍人，隨便挑一個出來，都絕對是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勇士。但是，怕死的不是你們，而是我。

    當然，我不是怕我自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