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石 第六卷 第六十五章 來自「六界」的暖
陰陽之界,如天分日月,一條霧灣淌過西方石橋,十幾條囪魚(陰間特有的魚類生靈,是陰間自生的生靈,擁有生命而並非亡魂)循循而上,躍過橋來,各載着一顆「朱明月」(陰間獨有的物什,很像人間的夜明珠,但發着溫和的日光色),優哉游哉地汲取着兩岸亡魂百年思念,最終鰭上生翼,化成「怨瑤」(由囪魚吞食朱明月而進化成的靈物),如浴火飛魚,攜着千年思念,飄回陽間,卻在接受陽光的一剎那,灰飛煙滅。
與幾人想像中的恐怖陰冷的陰間大門完全不同,此方陰間竟沒有一絲冷意,且也沒有門邊,只有一條綿延不絕的霧灣小溪隔開了陰陽兩界,西側留有一座青苔(陰間之物,有別於陽間)石橋,亡魂可經橋步入陰間,此方鐙骨花開,浪落香起,彼岸「無悔花」揚,簫笙瑟瑟。(無悔花——亡靈界兩大神花之一,為陰間獨有,與冥界黃泉的彼岸花齊名,模樣類似人間淡黃色的秋菊)
嗅不到一絲怨氣,卻能感覺到人間四月的春風,那灣灣小河裏浮起了一座幾尺寬高的書架,上面擠滿了各式各樣的古怪書籍,小小的木架,爆滿着數百本,一哆嗦,便有十幾本跌落水中。而一隻鼴鼠模樣的生靈坐在書中,人模人樣地仰倚着書架,翹着腿,安逸地拿着一本小冊子翻讀着。
唐道元背對着眾人,顫顫巍巍地走到了小河(陰陽邊界)前,摘下了面具,似是淌下了熱淚,接着俯首跪地,連磕了十個頭。
許久之後,那「鼴鼠」才留意到面前跪着的唐道元,眸子裏閃了些星光,手指輕輕地在小冊子上撥動着,終於停在了一頁。它讀出了唐道元的名字,而唐道元也破天荒開了口,然而那是一種特殊的獸語,連方天慕和鈴鐺都聽不懂的。
而那隻「鼴鼠」,其實是唐道元這一種族真正的祖先,沒有之一,它就是這一族最早的那一隻通靈之獸,正是有它繁衍出了而後的無數生靈。而億億萬年間,它早已化名「無路太尊」,成為陰間接引靈之一,也是陰間邊界的守護神。
「無路太尊」愛憐的看着自己的子孫,伸出手去。方天慕、鈴鐺和杜小月看到了一隻超遠古的「仙人」幻影,它輕輕地撫摸着唐道元的頭髮,慈愛之心盡溢其表。唐道元的頭上緩緩立起了三根靈毛,「仙人」仿佛知曉一切,向着唐道元說了些什麼,接着唐道元緩緩戴上了面具,依舊跪着,而他的膝蓋開始開花,是秋菊般的無悔花。無悔花起,唐道元化為花中一葉浮空而起。片刻後,杜小月的腳下也生出無悔花,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她也隨着花瓣浮起。
無路太尊立起身來,雙手背在身後,要說着一隻小鼴鼠像人一般背着手站着,怎麼看都有些滑稽,可鈴鐺和方天慕卻滿臉敬意,大氣都不敢粗喘。幾息過後,無路太尊朝着兩人招了招手,鈴鐺和方天慕走了過去,太尊好像要撫摸二人的頭,兩人不約而同的屈膝而跪,卻在要跪時,被太尊仙力阻止,最終各自半跪着,俯首在太尊面前。
無路太尊溫柔地撫摸着二人的額頭,那明明是只「鼴鼠」,可它的眼神,卻像極了至親至愛之人。無路太尊開了仙口,輕輕說道:「孩子啊,你們還在受苦嗎?還沒有回家嗎?」不知怎地,方天慕和鈴鐺痴痴的臉上,默默地淌下了熱淚,他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哭泣,可那一聲「孩子」響起後,他們的內心失去了現世所有的堅強,又好似是萬年又萬年的苦澀和委屈,都在這一刻決堤。
「誒?」跟在掘墓者身後遊蕩着的木子云,忽然停住了腳步。他抬起手,狐疑地摸了摸臉頰,「怎...怎麼哭了?」原來他的臉頰早已被淚水染濕,他四顧着那看不到頭的怨氣,急匆匆向着某個方向跑了幾步,一吃力,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下,不停,一刻也不停地流着....
「蠻...蠻牙兒?」風箏溫柔地拍着嗷嚎大哭的休兵的背,「怎麼了?想起什麼了嗎?」可休兵說不成一句話,就只是嗷嚎着哭。
遠方的叢林之中,一道身影孤單的立在湖畔,「為什麼會哭呢?明明沒有再哭過了了啊。」均士魅的眼睛中,蘊藏着無盡的憂傷,從那個丫頭死了之後,他再也沒有哭過了。
嵩陽瓏洛靠坐在大樹下,懷抱着自己,頭埋在雙腿之中,也是淌着熱淚。而霸王顓王旭特意跑出去了數里,他從沒有流過眼淚,除了今天。
也只有他們在止不住的啜泣....